尚蔚蓝从容地煮着茶,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我请你来是为了齐娜的事,你何必故意在她面前提这些呢?”
“离开霍家后,我就没回过这里了,托你的福,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免会想起从前的许多事……”霍龄英幽幽叹息着,忽然就转了语调,清冷又骄傲,“不过,你要是真想在娜娜和这位先生的事上求一个圆满,让我点头同意,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尚蔚蓝抬眼静静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煮着茶:“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霍龄英的回答很干脆。
“那么……”尚蔚蓝故意拖长了语调,停顿了很久,笑着问,“关于张泽灵失踪前后的一些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霍龄英神经一紧,垂目笑了:“这才是你请我来的真正目的吧?”
“这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尚蔚蓝并不否认,爽快地承认了,“关于张泽灵的事,有些话,他不愿和齐娜说,那就只能由我代劳了——殷太太,你为什么就不肯正视自己真正的身份呢?你明明知道自己与张泽灵他母亲是姐妹,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坚持要帮齐娜和他牵线?你真的有将齐娜当成自己的女儿吗?”
“什么?”
在尚蔚蓝面前,衲衣一向听话懂事,不让插言就不插言。
但是,尚蔚蓝突然说出来的话太匪夷所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扔了一枚炸/弹,将一湖水都炸翻了天。
她感觉一颗心被轰得外焦里嫩,想起身,却站不稳。
康帅从一旁扶住她,唤了一声:“娜娜?”
衲衣恍若未闻,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脑海里有无数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搅得她头疼欲裂。
而康帅也不比衲衣淡定多少。
不过,他毕竟不是当事人,抽身抽得容易。
他见衲衣眼睛周围红了一圈,眼中慢慢蓄了两汪泪水,便揽过了她的肩,将她的脑袋扶到了自己肩头。
他轻抚着衲衣的头发,抬头望着对面的尚蔚蓝,礼貌地询问道:“您方才的话,是真的?”
尚蔚蓝轻轻点头,目光温柔又复杂地看着呆呆傻傻的衲衣。
“殷太太,”尚蔚蓝的目光落在了没事人一样的霍龄英身上,好言好语地劝说,“你和张太太之间的旧日恩怨,我不想管。但是,齐娜是我养大的,你要是再伤害她一分一毫,我不会再姑息!”
霍龄英冷笑不语,若无其事地喝茶。
“你是张泽灵的亲姨妈?”静默中,衲衣突然从康帅肩上抬起脸,瞪圆了眼睛看着霍龄英。
霍龄英偏头,眼里漾起温柔的笑:“是——既然相爱,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不痛不痒的模样,衲衣真想抢过尚蔚蓝手中的壶,将壶里的开水都泼在她脸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衲衣感觉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抱着脑袋压抑地哭了几声,声音嘶哑地嘀咕了一句,“我他妈也有病!”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突然起身,步伐踉跄地走了出去。
“失陪。”康帅见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匆忙打了一声招呼就追了出去。
“瞒着她不好吗?”霍龄英喝着茶,目光清冷,“这就是你所谓的关爱?看她痛苦,你就开心了,是吗?”
尚蔚蓝肃容道:“殷太太,事到如今,你还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吗?张泽灵是怎样和齐娜认识的,你应该最清楚了。我要是早点发现你的身份,早点发现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当初就不该同意将她送到乡下,更不该让她和张泽灵接触。霍先生是太心软仁慈了,总不愿过分为难你,也总是说服自己去相信你,所以,你每次一求他,他就心软得什么都依着你。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他的呢?你仅仅因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就将齐娜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你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她很少动怒生气,可面对霍龄英曾经做下的种种行径,她真的忍了很久。
“霍龄英,”她冷冰冰地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女人,认真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真的爱过霍锴英吗?”
霍龄英依旧只是沉默不语地喝着冷了的茶,目光看着窗外的晴空白云。
隔了很久,她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不懂。”
尚蔚蓝笑了:“我的确不懂。”
彼此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尚蔚蓝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问了一句:“张泽灵在暗网上的悬赏令,是你挂的?”
霍龄英眉心微蹙,目光凝住了她的脸:“你怎么知道?”
“我有很多种方式知道!”尚蔚蓝不想谈这个,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张泽灵被你送到非洲的什么地方了?”
霍龄英却不打算相告:“你不是很厉害吗?利用你尚家还有霍家的资源、人脉,难道查不到一个人的下落?”
尚蔚蓝拿她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没办法,只好放弃从她身上询问张泽灵的下落。
她正算着宴席开席的时间,霍锴英突然推开茶室的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霍龄英跟前:“张泽灵的失踪,真与你有关?”
霍龄英回避着他的目光,举杯喝茶。
霍锴英颇为失望,低声说道:“我以为你只是想通过两人的不伦之恋,让他和张家人痛苦崩溃,却没想到会狠心到杀害自己的亲外甥。当初,你求我不要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更不要告诉齐娜,我怕齐娜接受不了,所以就答应了你。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齐娜是你女儿,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可你丝毫不顾她的感受,不择手段地要她和张泽灵在一起!你明知道不能……龄英,你从前是很天真善良的。”
霍龄英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说:“当着你太太的面和我叙旧情,你觉得妥当吗?”
霍锴英静静看着她,很严肃地说道:“殷太太,我不是在和你叙旧情,我是在提醒你,做人要善良。”
霍龄英冷笑一声,漠然地道:“对不起,我从来就不是善良的人——顺便回答霍太太之前的问题。”
她望向始终淡然自若的尚蔚蓝,笑着说:“你不是问我是否爱过他吗?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她是倾着身子、贴着尚蔚蓝的耳朵说出来的,只有两人能听清。
说完,她就起身告辞:“亲家宴我就不参加了,告辞。”
“张泽灵在哪儿?”霍锴英却不想让她这样离开。
霍龄英没搭话,只是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问你太太吧。”
霍锴英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悠然品茶的尚蔚蓝。
茶室里,两人一坐一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霍锴英才慢慢坐了下来,轻声问了一句:“在生气?”
尚蔚蓝搁下茶杯,抬起眼,微微弯起唇角,又撇开了目光:“没必要。”
接着,她便起了身,道:“齐娜那边,你自己去处理吧。”
第82章 重塑世界观
衲衣出了四合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崩塌得不成样子,没办法用平常的心态面对任何人。
包括康帅。
在她拒绝康帅陪着后,她独自上了一辆开往西城区文昌胡同的公交,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张家老宅的胡同里。
因为张泽灵失踪的缘故,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只有附近的街坊邻居经过。
衲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在院门前徘徊了两圈,她就蹲坐在了张家老宅的台阶上。
右舍的邻居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来回一趟,她还在,便好心提醒了一句:“他家出事了,这里没人住了。”
“我知道,”衲衣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就是在这儿坐一坐。”
邻居觉得奇怪,细看了两眼,又觉得有点眼熟:“我好像见过你……小张没结婚前,你是不是常来他家?你是听说小张出事了,特意来找他的?”
衲衣犹如被人戳中了脊梁骨,倏地起了身,神色慌张地道:“您可能记错了!我就是走路走累了,随便找个地方歇歇!”
她逃离了张家老宅,在马路口茫然四顾,突然在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下看见了康帅。
一个人游荡了半天,内心茫然无措时再见到他,她感觉自己快要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