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积有限,但确实做成教堂的模样。
光线明亮的房间中,大十字架,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棕色有光泽的长椅,后方一间小小的告解室。
唐瑶走到最前面,仰首看十字架:“线索会藏哪呢?”
夏临低声说了话,不是她能听懂的语言。
“什么?”
“色、欲场中的灵魂,在狂风中飘荡,”夏临摩挲着一张长椅的背后,上面被人用小刀雕了行不明显的句子,“还是神曲的摘录。”
“是提示吗?”
唐瑶学着他的样子,伸手触碰刻得深深浅浅的意大利文,又抬头看他。
她的眼眸被光照亮,剔透得让夏临忍不住想用手捂上。
如果见过最明媚的光,以后会因为忍受不了黑暗而发疯的。
他别过头:“应该不是,只是个标志吧。”
唐瑶哦了一声,并不泄气,转头又细细研究房间里的布置。
夏临却偷了懒。
他舒展双臂,坐在长椅上,不动声色的看搭档精力十足的走来走去。
白毛衣很宽大,不能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她的人在衣服里晃荡着,衬得格外纤细。
她时而微微瞪大眼睛,时而喃喃自语,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根本没发现夏临正以某种猎食者窥探猎物的视线,打量自己。
这样干净又纯粹的面容,夏临甚至能幻想出她身穿修女服,在十字架前虔诚祈祷的姿态。
越纯洁,越让他产生拉入深渊的冲动。
他读过许多古今中外的宗教书籍,可还是不信教,不信神的救赎。
即使是在这样布置得最圣洁的教堂,他也能生出最浑浊的欲望。
夏临微微眯起眼睛,他实在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的化身,搅得自己心神不定。
“我有主意了!”唐瑶兴高采烈的回过头,招呼发呆的搭档。
“嗯?”夏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唐瑶指着后面的告解室:“突破口应该在那。”
夏临笑问:“怎么,你有什么罪想向上帝忏悔?”
唐瑶吸了口气:“现在我们不是我们,是游戏里的角色呀,那肯定要代入故事去想。”
夏临虽然觉得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好笑,还是站起来:“工作人员没给我们八个人安排具体身份,怎么代入故事?”
唐瑶语塞,很快又反问:“那你说线索在哪嘛?”
两人经过密室这段时间的独处,又比之前熟稔了许多,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讲究了。
在夏临听来,她很像在朝自己撒娇。
他走到唐瑶身旁:“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进去?”
唐瑶看着那座深棕色的小屋子:“试试嘛,反正想不到别的方法。”
“要是我被锁里面,责任就全在你身上。”夏临半开玩笑半威胁,走进有些狭窄的告解室里,顺手把门关上。
唐瑶站在外面,有点走神。
她想着夏临刚才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两三个小时她所见识的夏临,比之前那几年堆积起来的都要生动。
以前觉得,看过大量视频和采访,听过各个演出里的音乐,读过不同杂志的采访,对夏临这个人已经很了解。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过去的镜头,知名杂志的采访,看似堆砌起完整的“夏临”,被那个青年推理出正确答案后露出的自信笑容击得粉碎。
他不只是mv里“杀死”粉丝的光芒万丈偶像,也不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院草,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活生生的“夏临”是怎样的。
他是不凡的,可也是个普通人。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也隐隐察觉,对方和她印象中不同,甚至真实的他和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
她喜欢的只是作为爱豆的夏临吗?
“唐瑶。”
告解室传来夏临的声音,似乎是为了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哎。”
“你进隔壁的那间,关门。”
告解室确实有些小,唐瑶关上门后,只能透过中间的小窗口,看见夏临指骨分明的双手。
唐瑶问:“发现了什么吗?”
“你又说对了,”夏临说,“确实要忏悔,我这儿有显示台词,你那边应该也有。”
“角色扮演?”唐瑶忽然有点想笑,“是什么样的人?”
那边传来夏临有点闷闷的话:“我是信徒,你是神父。”
“很简单,我们演完戏,就能出去了,这个结尾有点敷衍。”
唐瑶闻言,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看向亮起来的屏幕。
二人按照提词器念完,却没有任何变化。
“应该有钥匙掉出来的。”夏临疑惑。
唐瑶看了看周围:“没呀,难道是我们不够投入?或者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道具什么的。”
“......放纵自己的欲望,只重视□□的满足,忽略心灵的沟通交流。”夏临突然脱口而出。
那个手册关于色、欲的讲述几乎一笔带过,最后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印象特别深刻。
“心灵的沟通......”夏临的目光落在右手的银环上。
这是嫉妒之地的箱里拿到的,按要求,他和唐瑶一人戴一个。
应该不是普通装饰品,可进来之后,银环都没有任何动静。
从小窗口,他能看见唐瑶的手,白嫩纤细,和她的人一样。
“把手给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难以忍受的做作,“这是游戏需要。”
女孩子顺从的把手递过去,有些疑惑的问了句怎么,就被他握住了。
触手温软细腻,他抑制住想要握得更紧的冲动,慢慢把二人的手放在窗下的板子上。
两个银环忽然发出微弱亮光。
“喔!”唐瑶惊讶的叹气。
“嘘。”夏临止住她又要夸赞的语句,开始读屏幕的题词。
夸奖可以晚点。
因为屏幕下的那个玻璃条中黑色的液体在流动。
他每读一句,液体就会少一些。
明明词还是那些,这时候再读,感觉竟不同了。
“我不可自抑的爱上那个少女,她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夏临不管怎么拼命集中注意力,都没法忽略抓住的那只手。
“不能松开,否则游戏会失败的。”身体里那个衣冠楚楚的夏临,冠冕堂皇的说。
“不能松开,因为我不想放她走。”真实的夏临在心里说。
渐渐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念游戏里的台词,还是在描摹属于他心中的魔鬼。
“我想在无人的花园里抱她,想在昏暗的街角里亲吻她,甚至想在神圣的教堂里听她情难自抑的喘息声......”
辞藻露骨而直白,除了一腔爱意,还有无尽的欲念。
爱与欲,本就相依相随。
过分强烈的爱慕,渴求对方,以至于到达偏执的地步,是种罪。
可夏临一点都不排斥,甚至隐隐约约觉得那样疯狂而赤、裸的文字,描述的正是自己。
只是模模糊糊起的念头,又被接下来的台词压了下去。
黑色液体流尽了,就好像他心里的魔鬼也被释放出来,夏临无声的笑了笑。
难怪游戏的评分这么高。
让一对男女在经历了前面六个考验后,再握着手,说这样的台词,什么都不发生才奇怪。
这哪里是虎头蛇尾,分明是点睛之笔。
唐瑶在颤抖,似乎又被自己吓到了。
说不定是想起那天晚上在走廊的一幕。
铛。
一枚沉甸甸的铜钥匙从屏幕后的隐藏箱子掉落,发出不怎么好听的声音。
夏临盯着被自己攥住的手,大发慈悲的生出点怜悯:“好了,结束了。”
语气是自己听了都想笑的虚伪柔和。
他可以很温柔,只要她需要,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也不是不行。
从告解室出来,唐瑶半天没回过神。
她心虚的偷瞄一眼夏临,对方面色如常,握着钥匙寻找最后离开的门。
心猿意马的只有她?
在告解室里,被夏临抓着手,她真真切切领会到什么叫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样毫不压抑欲望的语调,实在不像忏悔——-
更似在告白,而且是恶意的,明知聆听的人知晓他心意,还要假装对方一无所知。
夏临扮演的角色太让旁观者入戏,他低哑着嗓子,说过分狂热的情话,让没经验的人听了都会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