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泽+番外(2)

“张哥、李哥,两位消停一会儿成不成啊?这般踱来踱去地,小弟眼都花了。”

“此事与东府无关,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张哥”有些没好气地道,可足下脚步却是缓了一缓,而在迟疑片刻后、略带不安地同一旁“李哥”问:“不过我说老李……诚哥儿不是天未明就去礼部试院前等张榜了么?怎么如今天都亮了还没回来报信?不会是……欸、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没敢……”

“呸呸呸!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若让大总管听到了还得了?”

闻言,老李有些秽气地挥了挥手,“况且礼部试都过了,这殿试也不过就是排个名次而已,又不会发生什么黜落之事,你穷担心什么?”

“就是。西府大少爷的才名,京里谁人不晓?都说年轻一辈里文莫过柳靖云、武莫过西门晔,大少爷与阳武侯世子并称‘京城二少’不说,先前的礼部试又是高中了会元的,殿试的表现又岂会差到哪儿去?要我说,就是直接夺个状元郎亦非难事呐!”

东西二府间平日来往频繁,那东府门房对西府同僚关心之事自也有所了解,故忍不住插话道。

见二人俱是如此说道,本就只是一时昏头的老张不由干笑了声,道:

“确实确实,瞧我说什么浑话呢真是……”

说着,他一手抬起正待自掌下嘴作为惩戒,不想眼角余光却在此时瞥见了一道自巷口急奔而入的人影……瞧出那人便是大少柳靖云身边的小厮柳诚──也就是方才他口中的“诚哥儿”──老张也顾不得平日大总管让他们“不骄不躁”的训诫、拉开嗓子便问:

“诚哥儿!快些!快些!结果如何了?”

“中……哈啊、中了……!”

“废话!谁不知中了?几名呐!几名!”

“哈啊、哈啊……一、一甲……呼、榜……眼……!”

柳诚乃是一看完结果便径直从礼部试院一路跑着回来的,是以听得老张问起,他答归答了,那至关紧要的“一甲榜眼”四字却是足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得以说得完全……瞧他累得够呛,老张虽对自家少爷没能考个状元回来有些可惜,却仍是忙不迭地取了一碗水来、递给了正在门前抚着墙垣不住喘气的柳诚:

“来,诚哥儿,喝点水喘口气!”

“呼!呼!谢……张叔……咕噜……呼……”

边调整呼吸边喝水润了润喉后,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柳诚长吁了口气,顶着一张胀得通红的脸庞又道:

“礼……礼部的大人还跟我说……原先礼部报上去的殿试头名是少爷,可圣上以少爷未满十六便中状元、恐因少年得意而气骄志满为由对调了一二名的名次,这才使得少爷成了榜眼。”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以大少之才,中个状元还不容易?况且就算只是榜眼,以未满十六之龄便荣登一甲,亦是开国以来第一人了!”

“那是!说起我家少爷,京里人谁不举起大拇指说个‘好’字?”

听是当今圣上御笔改的名次,几人便是心有不平也不敢妄议,自然只得顺势将话题带过、转而又自称赞起了那位在下人心中形象极好的西府大少,让此前一路急赶、就盼着能有人同他一道分享喜悦的柳诚不由听得连连点头……好在他总算还记得自个儿真正的任务是什么,遂一声轻咳、同老张、老李指了指巷口道:

“张叔、李叔,礼部传报的人想来不刻便至,麻烦两位接待一番。我还得往里头报信呢!就先走一步了!”

言罢,他也不等张、李二人回应,迈起步子便往西府正房奔了去──若非他还勉强记得少爷平日灌输他的“戒骄戒躁”四字,只怕老早便高喊着“少爷中了榜眼”一路进屋了。

──只是当他耐着性子分别往老爷和老太爷处报完了信,在连串的鞭炮声中气喘吁吁地回到正主儿院落中准备同自家少爷报喜时,却不论书房又或主屋里都没能寻得自家主子──西府大少柳靖云的身影……回想起昨夜少爷要他一早出门看榜时的表情,隐隐意识到什么的柳诚脸色一白,忙抓住了一旁正于屋中整理家什的婢女,急急道:

“昕容姊姊,少爷人呢?”

“嗯?少爷不是说了要看榜,一早就同你一道出去了么?”

名唤昕容的婢女微愣道,却旋即在柳诚慌乱无措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不由额际香汗微泛、问:

“少爷不是跟你一道出去的?”

“不是……他说会留在府里等我喜信的!”

“成绩如何?”

“榜眼──怎么办呐,昕容姐姐?方才半途上便已听得鞭炮声响,多半是礼部的人已上门报喜来了。若是主屋那边差人请少爷过去……”

“事已至此,不是硬撑就是得认了──总之你再跑一趟去外头寻少爷先,我在此看情况磨上一阵吧。”

那昕容是个有主意的,三言两语便定下了章程,同时挥了挥手示意柳诚赶紧找人去……瞧着如此,才刚跑了老远回来的柳诚心下暗暗叫苦,却仍只得认命地再次掉头、按着平日对主子的了解往外寻起了人──

* * *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贺!地字二号房徐生荣登今科三甲”

“贺!天字三号房王生荣登今科三甲传胪!”

“贺!人字十六号房陈生荣登今科二甲第七十六名!”

“贺!人字七号房伍生荣登今科二甲第四十名!”

“贺!地字五号房张生荣登今科二甲第十七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连串鞭炮声,客栈掌柜报喜信的嗓音一阵接一阵地响起,令方始开门营业不久的大堂顷刻便淹没在了士子们交互道喜和恭维的声浪。

这间客店名为“高升”,乃是京中诸多客店中距离礼部试院最近的一间,自二十多年前开业以来便极受赴京赶考、家中又甚为富余的举子们喜爱。不仅会试前半年便一房难求,甚至还有自上一届大比过后便洒下重金,将曾出过状元、榜眼或探花的房里一包三年的人,其受欢迎的程度自然可见一斑。

由于会试结果早在半个月前便已公布,如今仍留在高升客店中的多是已确定上榜的士子、少数几个没上榜的也多已平复心绪,故几家欢乐几家愁之事虽仍在所难免,堂中众人面上却俱是一片欢欣,那几个名次较好的士子和礼部前来报信的差人自然更不待言……前者打赏打得开心、后者收赏收得高兴,却也无人会去在意这堂中的此起彼落恭维道贺究竟有多少是发自真心,自也更无人会去留心二楼邻大堂的一处包间内独坐着的、那道正饶有兴致地透过半启窗棂俯瞰着众生相的身影。

──那是一名瞧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相貌端秀清俊、气质闲淡温雅的少年。他身着一袭浅玉绿色长袍,素净轻软的衣料色彩凝稳而不失轻盈、上头更隐隐可见得几许蔓草纹的暗缇花,却是朴实中隐现风华、无言地透露出了穿衣者不凡的出身。

听着大堂里一时间犹难止息的欢庆声浪,尽管桌前早已铺开了一席颇为丰盛的早膳,少年却始终不曾动筷。他只是边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提杯轻啜了口茶,直到门外一阵稳实的足音由远渐近,他才收回了心绪主动起身,于对方推门而入的同时颔首一礼、温和而不失矜持地招呼道:

“能得少谷主依约前来,靖云委实不胜荣幸──请。”

“……柳少倒是好兴致,身为今科榜眼却不在家中好好打赏谢客,反倒还来看这些愚昧虚伪之徒的热闹。”

来者身穿一袭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深藏青色大氅,眉眼间如语气般俱带着一股冷凝讽意,乃是一名年纪略长少许、且生得极其俊美的少年。他姿容挺拔、气度沉着,便是单单那么站着也自有一股冷峻凛然的傲岸风仪,与桌前半点锋芒不露、气质亦温润如玉的少年无疑是两个极端……只是放眼望去,相对而立的两人虽丰采迥异,却不论气度姿仪俱难分轩轾,便是以“当世人杰”称之亦丝毫不为过;相较之下,一楼大堂那些个正给人捧得飘飘欲仙的新科进士虽也是当朝才俊,却不论行仪处事都比两人差上不只一筹,自然是判若云泥、难以相比了。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眼下置身包间之中的两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柳府大少、今科榜眼柳靖云,和与其并称为“京城二少”的阳武侯世子、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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