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动人+番外(147)

“我……”苏霁华十分为难。她虽然怀着孕,可这生孩子的事是真不懂。

“太医呢?能宣太医吗?”苏霁华急道。

“奶奶,巧喜阁被李肃管着,外头不知什么动静,奴婢实在是不敢贸然行动。”

“那,那留的暗线呢?”苏霁华压低声音。

宫女继续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劳烦奶奶照看夫人,奴婢去寻李嬷嬷来。”

“好,你去。”苏霁华不知这李嬷嬷是谁,但想着应当是个靠得住的。

苏霁华疾奔走到榻旁,见贺尔巧面色惨白的睡着,身上盖着绸被,腹部高高拢起,裙下垫着白布,上头淅淅沥沥的混着血水。

“夫人?”苏霁华凑上前轻唤一句。

贺尔巧没应,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夫人?”苏霁华急急又唤了一句,手足无措。好在那头宫女将李嬷嬷给带来了。

李嬷嬷衣衫不整的过来,面色悲切的跪倒在榻旁,“我的夫人呀,您这是何苦啊。”

听到李嬷嬷的声音,贺尔巧闭着眼,轻笑着开口道:“嬷嬷来了。”

“夫人,老奴早就说了,这孩子留不得,您偏要留,如今这般境地,您还要拖着。”

贺尔巧摇头,声音缥缈,飘入耳中似不真切。“嬷嬷,我不怪你。这孩子日后,还要靠嬷嬷来带。只有嬷嬷带着,我才能安心。”

“夫人……”李嬷嬷哭红了眼,严肃刻板的面容瞬时就像是又苍老了十岁。“是老奴的错,老奴当初若是狠心替夫人灌下那碗堕胎药……”

“嬷嬷。”贺尔巧原本气若游丝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苏霁华被唬了一跳,就见跪在一旁的李嬷嬷赶紧上前安抚贺尔巧。“夫人,是老奴的错,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苏霁华原本一头雾水,但从贺尔巧与李嬷嬷的谈话中似乎觉出了些味道。

贺尔巧虽有孕,但这孩子似乎不能留。若是留了,便保不住大人,所以李嬷嬷护主心切,才会端了堕胎药给贺尔巧吃。

贺尔巧是想要孩子的,李嬷嬷端来的堕胎药定然是按着保胎药的名义端来的,但这事终归是被贺尔巧识破了,两人有了间隙,所以贺尔巧身边就留了那么一个小宫女。而直至方才,她觉得自个儿撑不住了,才又将李嬷嬷唤来。

说到底,贺尔巧最信任的还是这个护主心切的老嬷嬷。

“嬷嬷,孩子就交给你了。”贺尔巧攥着李嬷嬷的手,胳膊纤细干瘦,完全没有怀孕之人的丰腴红润。

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夫人……”李嬷嬷哭的撕心裂肺,如丧考妣。

听说李嬷嬷是贺尔巧的奶娘,自小将人养大,贺尔巧入宫时又带上了李嬷嬷,这里头的情分,大致比亲娘都还要再亲上几分。

帮不上什么忙,苏霁华出了内间,搂着阿宝坐在巧喜阁的大殿内,眸色怔怔的盯着院子里头的那棵桂花树发呆。

昨晚进殿的时候,苏霁华没发现那棵桂花树,今日瞧见了,她便觉得那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堵的她呼吸不畅。

阿宝砸吧着嘴,声音甜腻腻的指着桂花树道:“姐姐,桂花糕。”

“嗯。”苏霁华点头,觉得这长在宫里头的桂花那么香,是不是因着吸多了人血的缘故。

贺尔巧终究是没有挨过去,苏霁华坐在殿内,能听到里头传来的,隐忍的哭泣声,还有孩童细弱的哭腔,裹挟着血腥气喷涌而出,跟浓郁的桂花香混在一起,引人作呕。

苏霁华曾听说,孩子出生时若是哭的厉害,那便是身体康健,若是哭声似猫儿般细小,那便是身子骨太弱。

贺尔巧拼了命将这孩子生了下来,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连带着孩子的身子骨也不行。

李嬷嬷精心照料,衣不解带的看护。贺尔巧的尸身被留在殿内,用冰块镇着。

晚间,苏霁华照旧是与阿宝一道睡的。

阿宝是个没心没肺的,念叨着桂花糕睡得酣沉。

苏霁华想起贺尔巧昨晚上那副痴痴念着皇帝的模样,又想起贺景瑞那张化着妆的宫女脸。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期盼着明日快些来到。

晚上又落雨了,苏霁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听到李嬷嬷跪在贺尔巧身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宫女哭的隐忍,整个巧喜阁内充斥着浓郁的悲切。

明日终归是来了,巧喜阁久闭的殿门大开,苏霁华站在院内,看到身穿玄衣缎袍的贺景瑞缓步而来,面容冷峻,眉眼锋利,细细的柳叶眉被抹了一点螺子黛,画出眉峰,勾出隐戾。

苏霁华突兀有些想笑,但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贺景瑞,三姐走了。”

“我知道。”贺景瑞伸手将苏霁华揽在怀里,他的身上带着血腥气,但苏霁华却并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非常安心。

“这是三姐自己的选择。”将下颚抵在苏霁华的发顶,贺景瑞闻到院内的桂花香。

“三姐说,她最喜欢桂花,她死后一定要将她的骨灰埋在这棵桂花树下,看着麟儿长大。”

麟儿是贺尔巧生前给腹中孩子取的乳名。喜得麟儿。这是贺尔巧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即便代价如此沉重,她依旧欢喜。

李肃没有想到,他老马失蹄,被贺景瑞这个毛头小子端了老窝。

贺景瑞借罗翰的手养着一支从安平带来的军队,就在应天府外。

小小一支军队,李肃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昨晚上,那支军队胆大包天的将他的东厂和西厂都给烧了。

宫里头的禁卫兵被李肃安排守在养心殿,那里放着皇帝的遗体。

所以苏霁华进宫时瞧见皇宫空荡,只是因为李肃将人都调去看守皇帝遗体了。李肃急着将太后从皇庙请回来,是想掌控太后,借着太后用垂帘听政的名声把持朝纲。

但他没想到的是,迎回来的是太后的尸身。

太后死的突然,李肃在慌乱了一阵之后顿时觉出有人在做手脚,他立刻就将目标放到了贺家。然后去冷宫请皇后。

可惜已经晚了,皇后死在了冷宫里,一尸两命。

短短几日,翻天覆地。

李肃从天上跌到泥里。贺景瑞携皇帝遗诏打上门来的时候,李肃正捏着那份伪造的圣旨遍寻玉玺。

却是不知那玉玺早就被贺尔巧交给了贺景瑞。

“贺景瑞?我就知道,能做出这番事来的,只有你。”李肃站在风火滔天的西厂前,身上穿着龙袍。

贺景瑞面无表情的举着手里的圣旨,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李肃,你可知罪。”

“哈哈哈……”李肃仰头大笑,“贺景瑞,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我输了,可是咱们半斤八两,你那遗诏又当真是真的吗?”

贺景瑞面色不变。“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终归,是他赢了。

李肃穿着龙袍,投身火海。

第99章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

巧喜阁内,一棵木樨月桂, 枝繁叶茂。两个团子蹲在桂花树边,窸窸窣窣的啃着糕点。

一块桂花糕, 被掰成了两半,粉雕玉啄的两个小娃娃吃的满脸都是。

桂树轻动,翻身而下一人,那人穿着锦袍长靴,怀里搂着两只白毛兔子。

“贺天禄!你又从御膳房偷兔子出来了!”苏霁华推开朱窗, 气呼呼的把手里的胭脂盒朝外头扔出去。

贺天禄侧身避开, 眉峰俊朗,双眸清澈,犹如林间清涧。两年时间,原本的少年郎一下抽了身量, 整个人气势挺拔起来,沉闷着站在那里时,完全看不出是个傻子。

苏霁华提着繁复宫装,气势汹汹的往外走。

贺天禄把手里的兔子放到地上, 两个团子眼疾手快的一人搂了一只,笑的“咯咯”作响。

“天禄, 你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苏霁华瞧见贺天禄那身姿玉立的模样, 面色有些尴尬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原本这种事是不应该苏霁华来操心的, 但奈何贺天禄的亲母只管逍遥快活, 根本就不管人。

若不是伺候贺天禄的小太监支支吾吾的报上来,苏霁华实在是没想到这事。都十八了,是该寻个姑娘了。

贺天禄抬眸看了一眼苏霁华,没有理她,搂过一旁拽着兔子的软软就抱到了怀里。

软软今年一岁多,还没取名,一直就用这个乳名唤着。软软出生时小小一团,却没平常娃娃那般通红褶皱,就跟个玉娃娃似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蒙着雾,滴滴答答的嚎啕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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