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长突然就笑了,他倒是明白了教皇有事没事要骗张新杰亲他一口的原因。他抱起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亲了亲他的脸颊:“当然不是喜欢……”
我爱他。
我亲爱的,挚爱的,冕下。
“只有你爱的,”他抱着张新杰走过长长地走廊,步伐坚定,“你才会想给予。”
“我不懂……”
他恶意地拿刚刚冒出青渣的下巴扎得小家伙在他怀里躲来躲去,直到张新杰表示他真的生气了才遗憾地停了下来:“不是不能亲,是不能见人就亲,这样珍贵的吻,要留给你最珍爱的人。”
张新杰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着脑袋想了想,大度地表示他不生气。
他放下张新杰让他去找他亲爱的教皇,他能想象张新杰怎么扑到那人怀里,然后两个人是不是还要郑重的来一个贴面吻?
他抱着剑站在门口,露出一个笑容,似乎现事安好得如同玫瑰圣城的春色,暖风过出都是缱绻迷人的花香;阳光之下所有事物都镀上了被赐福的金色。
“冕下啊,”张新杰拉着教皇的衣服,看着从早上开始就坐在桌边写写画画的冕下,“圣骑士长说他不喜欢你。”
教皇的笔尖顿了顿,把张新杰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为什么啊?”
张新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因为他说他爱你。”
教皇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小小年纪,你倒是很懂啊。”
“我看到他亲你了,”张新杰把自己塞进了教皇的怀里,“他说不能随便亲人,要你爱的人才能亲。”
教皇拿捏不稳张新杰到底是扮猪吃虎像还是真的老实,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连带着这个教廷都顺眼了很多。
他们互相藏了一段心事在最深处,偏偏朦朦胧胧地知道对方和自己藏得是同一抹情思,于是在最好的春光里面酿成了最浓厚的思念。他们一行一言互相都带着默契,眉目之间似乎知道了一切。
不言不语,却一派深情。
他们的合好也来的很突然,就算是已经有啦冰封的前兆,但是那层膜谁都没有先动手捅破,直到又一个早上教皇缺了早祷,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和好如初甚至更进一步。教皇甚至敢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突然亲一口圣骑士长的脸颊。
虽然着实把圣骑士长惊得不轻,更是因为当时教皇是当着张新杰的面亲的,被圣骑士长毫不犹豫地关在房间内抄写教义二十遍。
再多的惩罚……他也舍不得了。
“所以我从未觉得,爱人和被爱有什么不好的,”张新杰一步一步走上了冕座,望了望站在冕座旁的韩文清,“等我查看教义教规的时候,有些古典已经被米迦勒焚得干干净净。”
没有教皇撑腰,米迦勒如何敢这样。
“他做的打算是将圣城彻底变成一个独特的城市,”方士谦一边给王杰希指点着他们的出生地,试图让他在废墟中看出当日那么一点隐秘,“不是一个宗教中心,也不是一个神迹之城,仅仅作为一个城市就好。”
他的心被两个人磨得没有那么硬了,他能听到砰咚跳动的心事,他也是渴望如同普通人一样,站在阳光下沐浴世间美好,而不是在黑暗挣扎窥觊一丝光明。
命运终未眷顾于他,终不能给于他希望,终将他逼得心存死念。
“他其实比谁都渴望活下去,”方士谦最后回望了一眼废墟,“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手段也好,他只是想活下去,没有束缚不用担心未到三十就要离开尘世。”
他熬过了十岁,熬过了二十岁,他终是没有熬过三十岁。
如果当年深渊方士谦没有爬上来或者他补了一刀,如果他将自己身上的血换成了张新杰的血,如果……
没有如果,光明末年,天堂鸟终是哀鸣不已,消散在人间。
“大概那年深渊圣骑士长切断他们之间的守护和联系后,他的身体就衰败得很快……”
天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既然已经失去了圣骑士长,教皇决定替张新杰先一步铲除所有障碍。他一方面让韩文清带着张新杰四处游历,让岁月和阅历将张新杰的才华完全打磨出来,一方面留在教廷,亲手将那些固守着教义教规的人铲除得一干二净。
“天堂没有我的位置,”他把玩着权杖坐在冕座上,“更何况我并不想上天堂。”
“最遗憾的事情……”他顿了顿。“怕是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吧。”
他们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对方,自己是如何如何爱慕思念对方,他们把所有的爱情藏在教义和教规的后面,等着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彰显在阳光之下。可惜终究……
“所以说,我更得帮我那个小家伙铲除干净这些东西。”
他的生命之火在一寸一寸暗淡下去,他想死亡来得再快一点,说不定有个家伙还在等着自己。当圣城已经拔地而起,米迦勒也吞吐火焰展开他守护的翼翅,他终于可以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只是唯独可惜,还是要让那个让人厌恶到极点的教义,来沾染张新杰的手心。
命运一直在给他开着玩笑,毫不留情,给与他希望却掐灭光明,然后让他想要得到解脱的时候,再次摆弄与他。
圣骑士长,从深渊爬了上来。
“大概就是他先让精神海自爆了,”方士谦一边研究一边卖力地解释着,“再跌下了深渊,而大魔法师是已经跌下了深渊再自爆。”
“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精神海自爆并不意味着死亡,他只是伤的很重,尤其是精神力上,如同普通人一般。然而正是因为他成了普通人而不是觉醒者……”
他不想离去,他还惦记着一个人,才能一步一步爬上了深渊。
“我终将离开光明之地,在黑暗中寻求救赎……”
自那日夜晚群星也没了踪迹,太阳还没有升起,圣城的丧钟终于响彻了那片大陆。玫瑰圣城再也不会有一位太阳圣骑士长,也不会有一位肩膀上停歇着天堂鸟等待太阳的教皇。
张新杰毫不犹豫地让圣骑士长带走了教皇,他还怀着一丝侥幸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
“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他将挚爱带到当年结契的山巅上,靠坐在当年少年端坐在上面瞧他热闹的那颗大树下,“先说一声对不起好了。”
“然后……”他的吻从额头往下,带着万分的恋恋不舍留恋在他苍白的眉间和那片浓黑的睫毛边上,“不必担心,不管生前死后前世今生我都会找到你的。”
“骗……子”
“不敢,”他撩了撩教皇额边的头发,“我对冕下永远忠诚。”
“只是,”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那张熟悉万分的脸,坚定地吻了上去,“又要让你等等我了,可能会很久。”
“我爱你。”他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教皇的面容,闭上了眼睛。
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教皇的容貌依旧摧残得不像是一个久病之人,唯一和方士谦有那么些相似的浅紫色眼珠,淡的也如同褪去颜色一般。他的睫毛浓密如同蝶翼,似乎下一刻他也会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在阳光下变成透明的泡沫和偏偏起飞的白色蝴蝶。
有那么一刹那,方士谦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里还在鲜活的跳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世人有罪,弑杀皆不可恕。
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十字剑,最终还是插进了他挚爱的胸膛,如果这种罪孽可以让他同下地狱,他愿意承受烈火和荆棘的苦楚。不管是荆棘天使的结果如何,他都愿意先一步替他挡住所有的惩罚。他清楚感受到怀里的人连挣扎都没有,直到他终于落下一滴泪后,教皇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就这初升的太阳安详地就像是在美梦中长眠。
第四把十字剑,也断在这个地方了。
大概等到再次新的相遇,他虔诚地吻住了那块石碑,自己才配听到冕下的回应吧。
他们在这个地方相互交换约定守护咒语,然后他们也终将在这个地方长眠。
不过……亲爱的冕下,麻烦你等一等。
等我在黑暗中孓孓独行中了却残生,让我替你洗刷掉所有罪孽。
世间少了一个太阳圣骑士长,多了一位死灵骑士。他在黑暗里面穿行,手持断剑,斩杀罪恶。白天他漫步在大陆的阴暗处,晚上他睡在一棵树下的墓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