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朱利安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不由地向后缩了，“ 我… 我告诉你我会变和朱雀爸爸一样 我会和他一样的！”
“住口！”
朱雀的厉呵让朱利安猛地打了个激灵，半是惊讶半是恐惧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你不能变成枢木朱雀！只有他！只有枢木朱雀……”
“我就要！”尖叫中，朱利安细嫩的嗓音被哭腔摩擦出些许“沙沙”声，红着的眼眶中瞬间湿润，却倔强的不让越聚越多的液体掉出来。朱利安眼中的泪水仿佛仇恨的具现，朱雀似乎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渐渐淹没，“如果我的爸爸们还活着的话……还活着的话……”
曾经的梦魇随着朱利安的声音仿佛化作了实质，发出刺耳的笑声嘲笑着朱雀所犯下的罪行。染满鲜血的尤菲、芙蕾雅夺走的千万生命，还有……还有鲁路修……
朱雀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好似被什么追赶一般加快脚步从朱利安的眼前逃开。在面具之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诅咒之力正透过他的左眼慢慢溢出。
——停下来！快停下来！
第九十三章
“朱利安，今天还是不去公园吗？”
男孩摇了摇头，仍旧握着蜡笔认真地在白纸上勾画着。不用回头，朱利安也能够听出娜娜莉的声音中透出的浓浓担忧，他的姑姑近来愈发为了朱利安的独来独往而显得忧心忡忡。
一定是咲世子小姐把之前公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娜娜莉姑姑，朱利安一边继续涂着颜色一边想道，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像娜娜莉担心的那样在意玩伴们的疏远。
从很小的时候起，朱利安就知道自己没有双亲。尽管在疼爱他的娜娜莉陪伴下，小小的朱利安过得很幸福，但他也总喜欢缠着姑姑告诉自己关于双亲的点点滴滴。透过娜娜莉怀念的描述，朱利安在自己的心中为两个爸爸勾勒出了同姑姑一样温柔和蔼的形象。
直到有一天男孩稚嫩的幻想被“恶逆皇帝”这个恶名击得粉碎。
朱利安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哭泣着寻找修奈泽尔，在朱利安哽咽的抽泣声中他的二伯轻叹了一声说道：“也许在大部分的人眼里，你的爸爸都算不上是好人，但他的本心并不坏。”
——世人所以为的并不是真相。
对“恶逆皇帝”和“背叛骑士”所犯下的恶行了解得越多，朱利安越是无法将他们与娜娜莉口中的两人联系在一起，旧相册中微笑着的“鲁路修”和“朱雀”同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罪人仿佛是磁极的两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忆及当初二伯似含深意的喟叹，朱利安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一切都是Zero的阴谋。是他在杀死了朱利安的爸爸之后，诓骗世人让所有人都将他的所作所为视作正义。是他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了朱利安的双亲。
深色的色块终于填满了白纸的一角，男孩停下手，满意地看着画纸上被打倒在地的Zero。只要朱利安打倒Zero，将Zero的真正面目公之于众，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的双亲不会再背负不实的骂名，娜娜莉也不用继续为他受人排挤的事情而操碎了心。
但Zero是个胆小鬼，从来不会正面接受他的挑战。正是Zero心中有鬼，所以不得不躲避那个为数不多知晓真相得自己。
因此朱利安决定他必须创造出一个让Zero无法逃避的局面。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Zero拒绝了他的挑战，那么Zero懦夫的形象就从此深入人心，渐渐地在众人的心目中失去威信。当然Zero的逃避只是最坏的打算，在朱利安小小的脑袋中最美的设想便是在那些总是说着神神叨叨国家大事的大人面前，当场拆穿Zero的真面目。
那无机质的面具下究竟藏的是一张怎样令人憎恶的嘴脸呢？当那张脸暴露之时人们又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朱利安涂鸦着他的画稿，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样一幕。
或许内阁会议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九十四章
“Zero，我要向你挑战！”
5岁的男孩突兀地闯入满是政府高官的会议室，昂着小小的头颅向Zero下达战书。在他的身后，本该阻拦他的两个守卫姗姗来迟，会议室突然被打破的安静令两人惊慌失措。
“朱利安，你怎么过来了？！”轮椅载着惊讶的娜娜莉越众而出，少女伸出手轻抚了下男孩的脑袋，挂着担忧又焦急的表情柔声劝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快回去吧。”
朱利安只迟疑了半秒便避让开了娜娜莉的手掌，“不，我要向Zero挑战！如果你输了，就揭下面具。姑姑、二伯和这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是见证！”
本有些骚动的内阁成员，随着男孩的这句宣言却奇迹似地重新静默了下来，以一种默许的态度任由一个5岁孩子的任性行径中断内阁会议。仿佛没有听见朱利安的叫嚷，朱雀的视线绕过朱利安，用隐藏着怒意的冰冷声音向呆立着的守卫下令道：“把他带出去。”
在守卫能够动手前，男孩先一步灵活地躲开了。朱利安仗着个子小，一头钻进了会议桌底下，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从朱雀的脚边探出脑袋，嘴里不忘控诉：“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是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无法示人吗？”
——又是那个惹人厌的小鬼。被打断了正常的会议，朱雀心中难免恼火。他本已决定不再将小孩的胡搅蛮缠放在心上，却不料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竟然就这样公然闯进了议论政事的严肃之地。
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欲言又止的内阁官员，朱雀知道朱利安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就是一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勾起了众人对Zero面具之下的好奇之心。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Zero这个身份的掩饰。为了让这出闹剧尽快告终，朱雀压下渐渐冲上脑中愠怒，拽住脚边朱利安的后领，轻松地将人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朱利安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朱雀的桎梏，等明白这是徒劳无功后便转而嚷道，“你就是用这种霸道的手段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爸爸是坏人的吗？既然你可以用杀了我爸爸的方法自喻正义，那么等我打败你以后我就可以还我爸爸们的公正了。记住！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
向门口走去的脚步蓦地停下，朱雀松开手，如刀的视线透过面具紧紧盯着朱利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从喉中挤出：“你也给我记住，这一切没有什么阴谋，你的两个父亲本来便是世界的罪人，他们两个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Zero！拜托你，不要对小孩说这样的话！”
伴随着娜娜莉警告的呼唤，朱利安向朱雀回以倔强的眼神，“是我戳中你的痛处了吗？你的伪装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心房仿佛一股电流通过，让朱雀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朱利安不愿屈服又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的眼神像极了那个朱雀不愿想起的人。越是想要抗拒，那张脸孔便越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身体微微发颤，一股并不陌生的恐惧渐渐攀上朱雀的心头。
——我不想再“杀死”一次鲁路修。
第九十五章
Geass的力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跌倒在地的小小男孩握紧着双拳，仰起的脸蛋上写满了执拗，用力瞪视着。无论是那双愤恨的眼睛，还是那副不甘的神情都是那样似曾相识，将朱雀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带到了那一年的夏天：年少冲动的他因一言不和出手揍了鲁路修，那时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也燃烧着与此时朱利安相似的火焰。
朱利安的双眸明明是与鲁路修浑然不同的绿色，然而最终印刻在朱雀脑海中的只剩下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有一瞬间甚至让朱雀以为，朱利安之所以留在他的身边，是赋予他Geass的那个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中提醒着：鲁路修还有活着的可能。
——不！不能去想！不能去关注！
戴上了Zero的面具便意味着与朱利安再无瓜葛，可朱雀明白他被男孩所牵动的心神并不只是因为对方幼稚的恶作剧。朱利安的身影仿佛同当年那个骄傲的皇子重叠了起来，吸引着朱雀的视线违背自己的意志，追随着男孩的一举一动。
因为得到夸奖而暗暗高兴的朱利安，受到同龄人的排斥却不愿示弱的朱利安……朱雀明知自己该停下，却找不到收回目光所需的坚定。他看着朱利安如同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雏鹰，本该在万里长空中翱翔，却被拘束在这座府邸之中。而亲手为男孩缚上镣铐的人正是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