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路修的手在颤抖，脸上扭曲的表情告诉朱雀，对方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游刃有余。鲁路修会开枪的吧？这个念头让朱雀不禁觉得心头一阵绞痛。然而转念一想，朱雀意识到自己只是Zero手中的一介俘虏，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那么他又为什么要为鲁路修的这一番举动感到心痛。
但无论答案为何，朱雀的选择只有一个。放弃了一切浮于表面的抵抗，朱雀只是等待着第一枪的来临。
“朱雀！”鲁路修爆发出一声怒吼。
——鲁路修……
枪声响彻在囚室之中，火辣辣的刺痛感从朱雀的腿部蔓延开来。
第五十章
“朱雀！”
怒火在胸口燃烧翻滚，鲁路修的手指扣上扳机，就在他狠下心手上施力的前一刻，朱雀那双眼睛中一瞬间闪过的什么直直地闯入他的视野。是悲伤还是决绝？鲁路修说不清那一瞬间他从朱雀的双眼中看见了什么，但是他仿佛听到了朱雀在他耳边留下的无声的呼唤。
握住枪的右手猛地一颤，鲁路修知道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对对方痛下狠手。嘴上决然的说辞到最后也只不过在朱雀的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擦伤，让白色的拘束服被慢慢渗出的鲜血染红。
愤恨于自己的一时心软，鲁路修垂下了握枪的手，无法自制地剧烈颤抖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一次次的争锋相对之后自己还是会因为感情而动摇，明明这一份毫无用处的感情早就该被舍弃了。
抬起眼，方才朱雀眼中的动摇已经如同烈日下的水汽般飞快地褪去，只留下一片波澜不惊。鲁路修觉得被这样注视下的自己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可笑，在理智能够阻止他之前已经重重地把手里唯一的武器向着朱雀的方向掷了过去。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手枪擦过了朱雀的额头“嘭”地落在了床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鲁路修看着朱雀微微偏过头，无论是额头还是腿上的伤口都似乎一无所觉地一动不动的模样，只觉得一桶热油浇注在心头的怒焰之上，爆发出“刺啦”一声巨响。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阻挡在我的面前！”扯住拘束服的衣襟将朱雀狠狠地抵在床上，出口的话语中带着连鲁路修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怨毒，“为什么偏偏是你总是要与我为敌？！”
驾驶兰斯洛特一次次搅乱自己的计划，用感情哄骗自己生下孩子，如今又拒绝透露丝毫娜娜莉的现状……朱雀与他作对的次数多到鲁路修光是这样想想就恨得把手指扣在了对方的颈间，可为什么就算这样朱雀额头上的血迹仍旧会让他感到刺眼呢？他明明应该恨不得杀了对方，可到头来就连一点皮肉之伤就能让他不忍心，鲁路修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特别是对上朱雀那双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
“因为你的做法是错的。”浑不在意自己的要害尽在鲁路修的掌下，朱雀平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回答。
从手掌下传来的震动仿佛电流通过指尖扩散到全身，让鲁路修的十指痉挛般收紧。随着手下的施力，脉搏的有力跳动愈加明显，一下一下似乎可以透过皮肤直击鲁路修的心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鲁路修猛地惊醒，对上的是朱雀不为所动的绿眸中流露出的丝丝怜悯之意。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如被火燎到般抽回了双手，鲁路修大口地喘着气，回荡在耳边的是朱雀的轻咳声。待鲁路修再次低下头，看见的却是朱雀蒙着雾气的双眼，像是在谴责着他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施暴的行径。
“都说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无法再忍受朱雀的视线，鲁路修取出了装有麻醉剂的注射枪。
第五十一章
朱雀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一道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的人影，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鲁路修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久的意识，更不知道为什么鲁路修还没有离开。
“你醒了？”
鲁路修的声音扫去了笼罩在朱雀脑中最后的一层朦胧，他的意识瞬间清醒起来。蓦地坐起身面向鲁路修的方向，动作间朱雀才发现额头并没有血液凝结的刺痒感觉，看来伤口应该是被处理过了。百味陈杂地低垂下头，不见血迹和撕口的拘束服告诉他，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换过一套了。
在鲁路修失忆期间利用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朱雀简直能够理解鲁路修想亲手杀了他的心情，反倒是对方替他包扎了伤口的简单举动却如同一颗石子丢入池塘，在他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朱雀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鲁路修的做法只会给世界带来更多痛苦和伤害。虽然理智如此告诉自己，但是只不过是对方的丁点温柔，朱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为之一动。
“既然你醒了，我们就来好好谈一谈。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娜娜莉救出来。”
朱雀抿紧嘴唇没有出声，不管鲁路修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把情报透露给对方。
“让娜娜莉继续留在总督府很危险，说到底她只是皇帝用来挟制我的人质，考虑到她的安全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总督府的情况吗？”
张了张嘴，朱雀想要回答娜娜莉的事情有他就够了，不需要鲁路修的操心，却被对方截在了喉头。
“我知道你想说你会保护娜娜莉的。可是你不可能24小时让她不离开你的视线，比如说现在如果娜娜莉发生了什么，你就无能为力。就算你真的恨我，也不能让娜娜莉成为牺牲品啊。”
“恨”这一词从鲁路修口中说出，让朱雀心中荡起的波纹越发向外扩散开来。是的，他应该要恨鲁路修，因为他还不能为尤菲报仇。Zero开枪杀死尤菲的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这是朱雀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的，然而事到如今朱雀竟又变得那么的渴望，渴望那个杀死尤菲的人不是鲁路修。这个念头如同耳边的恶魔，让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尤菲？”
好似被朱雀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到，鲁路修浑身猛地一震，偏过头，视线飘忽地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那是个意外。”
“意外？”
鲁路修仍旧不愿与朱雀对视，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干巴巴地回道：“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鲁路修从喉头挤出一声涩然的干笑，“真相就是我杀了尤菲。”
看着鲁路修微垂着脑袋固执地不愿解释的模样，朱雀只觉得有一团恼怒的火焰冲撞着自己的胸口。鲁路修总是这样，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把所有的事都藏在自己心里。朱雀想要强硬地让鲁路修说出所有的真相，可出口的却是近乎于恳求的话语：“给我一个原谅你的理由。”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只想救出娜娜莉，娜娜莉不能再继续当皇帝的筹码了。”鲁路修终于抬起头，看起来已经厌倦了这个话题，用冰冷的回答终止了朱雀的继续发问。
“成为11区的总督是娜娜莉自己的决定，就算是你也不能左右娜娜莉的决定。”面对鲁路修的冷言，朱雀不愿轻言放弃地再一次尝试着规劝，“只要你放弃Zero和黑色骑士团，娜娜莉就不会有危险。鲁路修，收手吧，现在黑色骑士团被放逐出境，正是你放手的最好机会，不要一错再错，让娜娜莉伤心了。”
失望的神情顿时占据了鲁路修的整张面孔，“看起来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抛下这句话，朱雀再次被独自一人扔在了囚室之中。
第五十二章
婴儿仰躺在小床里，露出天真甜美的睡颜，就连顶着鲁路修样貌的人已经换了一人也一无所觉，继续安然地闭眼睡着。鲁路修望着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的模样，思绪在不经意间便已飘远，落到了被囚在斑鸠上的孩子的另一个血亲身上。
他已经受够了朱雀的固执，也不再抱有能够说服朱雀妥协的希望。如果对方不是朱雀，也许鲁路修还有更加强硬的手段可以逼迫对方吐出他想要的情报，但是遇上朱雀……鲁路修不得不承认自己狠不下心。
当对上朱雀那仿佛欲从痛苦中寻求解脱的眼神时，鲁路修无法做到去伤害对方。朱雀总是用一种接近于自虐的行为来作为赎罪的方式，然而一思及朱雀断然拒绝自己的模样，鲁路修的心脏又是一阵收缩。那种对鲁路修而言接近于施舍与怜悯的祈求痛苦的神色并不能得到分毫快感，反而对方顽固不化的说教模式只是会激起他的另一种逆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