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止直觉可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立刻下床洗漱,穿戴好后从冰箱中拿出一罐清咖,握在手里,出门流程一气呵成。
坐上浮车十分钟便到了卡斯城警局。
卡斯城警局内,气氛压抑,像是每个人都在做一场没醒过来的恶梦。
黎止一路进来,目睹了每个探员脚不沾地的忙碌,走路时被风带起的衣角都带着一股如临大敌的味道。匆匆忙忙和黎止打招呼时笑容都勉强得不行。
他想找尤树问问情况,却在尤树的办公桌上看见了个睡得四仰八叉的醉鬼。那人睡姿难看,脸却好看,他曲起手臂,遮住眼睛,只露出曲线精巧的下颚,闭着眼睛睡出了一股肆意的少年气。
可黎止并不打算欣赏,他走上前去对着那人的脑袋便是一记爆栗。
“啊!”那人被迫惊醒,猛然睁眼不适应强光,只能惺忪地眯着。
黎止面无表情:“俞警官,警局上下都忙成那副德行了,你还能在这里睡安心回笼觉。”
俞逢打了个哈欠:“当然了,你要是不吵醒我,日上三竿也不成问题。”
黎止不跟他废话:“尤树在哪?他发讯息说让我过来。”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个年轻警员探头进来,那人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卷毛,十八九岁的模样,是与自己同一期,刚来一个月的警探实习生--霍尔。
“俞警官!局长叫你去办公室!”霍尔神色焦急,“他说让你三分钟之内出现在他面前!”
俞逢听了,甩手一点,个人终端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发了出去。
“局长,两分十二秒,够快吧。”
高局长的全息影像通过个人终端投在了俞逢的面前,俞逢懒懒地笑着。
高局长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俞逢!我让你真人到我面前!别在这又跟我嬉皮笑脸的!”
俞逢好像对这样呵斥的语气很是习惯,笑意不减道:“今天是我的轮休日,你忘了吗长官?”
高局长:“以后再休。现在你立刻给我滚来局里!”
俞逢还来不及说现在自己就在这里。高局长就皱着眉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立刻接上了下一句:“算了,时间太紧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现场!”
这头俞逢还没应答,个人终端就显示通话结束,“叮”一声,案发信息已经传到他的个人终端。
“怎么了?高局长怎么这么急?”黎止好奇。
“杀人案。现场有点精彩。”俞逢快速浏览着信息,投影蓝色的光在他眼中发亮。
俞逢直接将投影调转了角度,让黎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看。”
黎止看着投影中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当看到死者名字的时候,他瞳孔猛地一缩。
司博。
竟然是司博,这是个代表着权力的名字。
帝国的秘书长,权力滔天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是机密。现在却死在桐花大道,一间狭小的廉租公寓里,众所周知那可是全帝国最受歧视的贫民区。
尸体被邻居发现,媒体闻风而动,如同争食腐肉的豺狗一般围绕而上,还没来得及封锁消息,帝国秘书长的死讯就网络上不胫而走。
在自己的管理辖区出现这样一桩命案,高局长已经可以预见即将来临的上级压力,和无孔不入的社会舆论。怪不得他语气这么焦急。
“那我去了。”俞逢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叮--”黎止手腕处传来震动,是尤树的讯息。
“等等。”黎止看到讯息内容后,出声叫住了俞逢,“我和你一起去。尤树刚刚在调查另一桩案件,还在回来的路上,让我先去现场。”
随后黎止又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霍尔,“还有你,也一起去。”
三人一起坐上了去往桐花大道的浮车。
车载AI的温柔女声在头顶响起:“欢迎您乘坐A653号浮车,请说出您的目的地点。”
黎止旁边是酒气蒸腾的俞逢,他理了理皱皱巴巴的黑色衬衫,开口:“桐花大道489号。”
浮车开始升空,到达一定高度后开始飞速行驶,黎止面无表情地从高空中俯瞰,卡斯城中心区域高楼林立,市区建筑的玻璃质感外墙透着一股科技的冰冷感。
脚下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不久就出现了断带,一大片灰白色的低矮建筑进入视野,八九十年前的风格,破旧颓败的模样像是城市中的牛皮癣。
那是桐花街区。
第二十八章 040510 排斥
桐花大道是整个卡斯城最为破败脏乱的街区,是贫穷和罪恶的聚集地,糟粕、困顿和死亡是孕育它们的土壤,混杂的困苦人群也为藏匿提供了好去处。
城中心俨然一副科技的先进感,而这里,是阳光不曾垂怜过的地方。
俞逢走在街上,头发凌乱,身上是那件来不及换的衬衫。
他腰里别了把小口径手枪,俨然熟知桐花大道的自保法则。
路面坑洼不平,昨天下了场小雨,地上有不少积水,浑浊发绿。积水最严重的那条街,直通着一片低矮的廉租房,帝国秘书长就亡命在那个地方。
俞逢走在最前面,黎止和霍尔遥遥地跟在后,他看着俞逢的背影颀长,步伐虚浮不稳,配上腰间那把手枪,不像个警察,反而更像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黎止在见到俞逢真人之前,听过太多和他相关的风言风语,从年少成名到跌落神坛,戏剧化的传闻给这个人渡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要么是惊才绝艳的天才,要么是漠视生命的杀人警察,这些夸张的措辞都让黎止非常好奇。
然而现在看来,前面那个步伐虚浮的男人,只不过是个宿醉的酒鬼而已。
思索之间他们已经到了案发的那栋楼,楼道里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像是六月天的蚊蝇,闻着尸臭赶来。
俞逢挤过人群,打开那扇虚掩着的防盗门,房间内部的模样展现在黎止眼前--
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里,一派平和的假象--坏了弹簧的皮质沙发、米色餐布的蕾丝缀边些许泛黄、垃圾桶里的茶叶渣、昨晚吃剩的米饭,生活的气息充满了这个普通的空间,仿佛一切再平常不过。
除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浓烈到刺鼻。
顺着血腥气,黎止找到了那具尸体。
就在浴室里。
黎止望着权倾帝国的秘书长被悬挂在浴室里,准确地说,是他的脑袋被悬挂在浴室里,而脖颈处的切面平滑整齐,完美得令人发指。
廉价公寓中的浴室排气系统还在运作,血腥气不是那么重,反而是一股空气清新剂的香气占据了整个嗅觉空间。
黎止有点想吐,但他得忍着,他费力挪动双脚离得近了些。
“双目圆瞪,自嘴角两边被割开,延长唇线做了个上挑的弧度,”黎止猜测,“这是......一个微笑?”
黎止的联想让身后的霍尔一僵,那颗孤零零的脑袋仿佛有意识般,瞪着眼睛微笑着望着他,幽幽散发着一股空洞的恶意。
霍尔呼出口气,安慰自己不是一个人呆在这。他呼吸声太大了,以至于黎止回头看向他。
霍尔看着面前轻转过来的脸,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一般来说好看的人总会让人想要心生亲近,但黎止却总让人感觉他不近人情。
并不是说他神态冷淡,相反,黎止在所有情境里的所有的表情和语气都恰到好处。
正是因为这种‘恰到好处’,让人感觉没有活气儿。
仿佛那张完美的皮囊下,是空空如也的内里。
就算再好看也只是无机质的精致机械。
霍尔的目光从死者头颅逡巡到黎止的面庞,霎时间背后冷汗更甚。
浴室中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好像更重了,那是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霍尔想逃出浴室,到室外喘口气,一转头,却狠狠地撞在后面人的肩膀上。
刚刚积攒的恐惧已经快要超出霍尔的承受阈值,此时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条件反射地把压在喉咙里那声尖叫挤了出来,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霍尔的嘴,利落地阻断了这声尖叫。
“叫什么啊,吵死了。”俞逢放开霍尔被捂住的嘴,转手就把手上沾着的口水抹到霍尔的警服上,“喏,还给你。”
霍尔:“俞...俞警官!”
黎止能听出霍尔的语气中有放下心来的喜悦,还有……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