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85)

“他闹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来?”荀老爷子不客气地拍着封栖松的肩膀,“封二爷,您也不想想,小少爷多大,您多大?”

趴在床边的白鹤眠扑哧一声笑了。

“是我的错。”封栖松无奈地应下。

荀老爷子哼哼两声,卖了个关子:“想知道能不能要孩子?”

“想,”白鹤眠巴巴地插嘴,“荀老先生,我想知道。”

“你们呀……”大概是他的神情过于可怜,荀老爷子终于松了口,“能是能的,就是你要吃点苦头。”

荀老爷子剩下的话还未说完,白鹤眠就开始拽封栖松的手,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能生呢!

“听荀老先生把话说完。”封栖松耐心地按住他。

荀老爷子说:“亏了气血,孩子生下来,你怕是得大病一场。”

“不行!”

“行的!”

封栖松和白鹤眠同时开口。

小少爷先回神:“只是生病……”

“养好了身子再生。”封栖松眸色沉沉,强硬地为白鹤眠做好了决定,“荀老先生,这孩子跟我没缘分,不要也罢。”

“封二哥!”白鹤眠的惊叫丝毫不能动摇封栖松的决心。

封栖松冷着脸和荀老爷子定下了手术的时间,心知这回把小少爷得罪透了,可两相对比,不要这个孩子竟更安全些。

荀老爷子在白鹤眠面前说得够含蓄了,小少爷听不出端倪,封栖松如何听不出来?

荀老爷子的意思是,若是白鹤眠非要生,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就算救回来,也得养上好久。

封栖松如何能肯?

这厢封栖松狠下了心,那头白鹤眠也下定了决心。他趁着封栖松不在的短短几分钟,偷偷摸摸溜出了病房。

他得保住自己的孩子。

可惜失了明的白鹤眠,走到楼梯口就被逮住了。

“鹤眠!”封栖松气得头疼,“你知不知道从楼梯上摔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白鹤眠静静地站着,片刻后,眼角滑下一行泪:“封二哥,我想要这个孩子。”

他喃喃道:“你不在的时候,只有孩子陪着我。我原以为我会怕的,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可……可你忽然说不要了,我是真的……”

白小少爷嘴里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和封二哥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封栖松也静默下来,伸手擦去白鹤眠眼角的泪,俯身与他额头相抵:“罢了。”

封栖松的嗓音里有细微的颤抖:“我还是舍不得逼你。”

“……让我自己担惊受怕吧。”

于是峰回路转,白小少爷又保住了未出生的孩子。

他乖了不少,在医院住了三五天,赶在大年三十回了封家,由封栖松扶着,在祠堂里给大哥和阿文磕头。

阿文拖着陈北斗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封栖松便找了些阿文生前的衣物,与大哥葬在了一起。

说起来,也算是死同棺了。

白鹤眠因为眼睛看不见,磕完头,没跟着封栖松见客,直接回卧房歇着了。

房间里烧着热烘烘的暖炉,屋外的千山正指挥着护院挂灯笼,贴窗花。等封栖松披着夜色,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一切都安静祥和极了。

“鹤眠,那些信呢?”封栖松把衣服挂在柜子里。

昏昏欲睡的白鹤眠强打起精神:“在银行里呢。”

封栖松失笑:“放银行里做什么?”

“怕丢啊。”白鹤眠的声音微弱下去,脑袋一点一点,眼瞧着要栽进被子里了,“那些信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白小少爷没抵抗得住困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封栖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拂开他额前有些长的碎发,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二爷,饺子煮好了!”千山兴高采烈地在门外嚷嚷。

封栖松回头,隔着窗户对下人摇了摇头。

千山连忙捂上嘴,悄悄推开门,将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上,然后脚底抹油,溜走了。

“就这么睡了,压岁钱都不要了?”封栖松吃了几个饺子,抬起头,看见警卫员们扛着鞭炮往院外跑,忍不住又去看白鹤眠。

白小少爷撅着屁·股翻了个身,还睡着呢。

封栖松难得起了些恶劣的心思,想把白鹤眠叫醒。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年三十,哪能不守岁呢?

封栖松来到床边,捏着白鹤眠的鼻子默数了几秒,小少爷果然悠悠转醒。

不过白鹤眠没生气,他揉着鼻尖蹭到封栖松的怀里,认真地嗅嗅:“饺子?”

“嗯,饺子。”封栖松把碗端到床边,喂小少爷吃饺子。

“过年了啊。”白鹤眠含含糊糊地嘀咕。

“嗯,过年了。”

他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地提了压岁钱的事。

“还要压岁钱啊?”封栖松故意为难,“都是怀了孕的人了,怎么能要压岁钱呢?”

白鹤眠颇受打击,吃完饺子就缩在被子里不吭声了。封栖松把碗和筷子收拾好,喊了下人来拿,一扭头,就瞧见他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好笑。

“鹤眠。”封栖松开口,嗓音淹没在热热闹闹的炮竹声里。

他没听见。

但是白小少爷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封子。

“新年快乐,我的小少爷。”他不仅收到了压岁钱,还收获了封栖松黏糊滚烫的吻。

第70章 平淡

年过完,眨眼就开了春。

白鹤眠年轻,身上的伤好得快,没几天就坐着轮椅在家里乱跑了。

轮椅还是封栖松用剩下的,放在家里落了不少灰,小少爷用之前,千山用水冲了好多遍。

白鹤眠起初用得不习惯,须得千山推着,后来摸索出诀窍,可怜的千山就追不上他了。

千山时常顶着封栖松责备的目光,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小少爷,您快出来吧,别躲了!”

白鹤眠通常躲个十来分钟,等千山快崩溃,然后施施然出现。

“封二哥。”他揣着手叫唤。

“嗯?”封栖松接替千山,推着他往卧房走。

白鹤眠竖起耳朵,东听听,西听听,听到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封栖松心疼他看不见,耐心地描述着家里的一切,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等封二哥说完,就摇着轮椅呼啦啦地走了。

眼睛的事情急不得,但是补身体的事情迫在眉睫。

最先想出办法的,竟然是千山。

说来也巧,千山去北平办了趟差,在同仁堂遇上了贺六爷的男妻方伊池。

方伊池在买人参。

千山一拍脑门:对啊,买参啊!

千山跑去和方伊池搭话,方伊池哪能不知道封二爷?他听闻“二少奶奶”得病,当即回家,拿了自家的参赠与千山。

方伊池说:“这是在山里挖的,比同仁堂的好。”

千山当是几十年的参,稀里糊涂地拿回了金陵,熬完汤,荀老爷子恰巧路过,一闻就挪不动步了,说这参起码百年起步。

千山吓得魂飞魄散,自觉承了贺家的情,扑腾到封栖松面前哀号:“二爷,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封栖松哭笑不得,让千山把参汤端给小少爷,自己往北平拍了封电报。

贺作舟回得挺快,就是内容让封栖松直挑眉。

电报上写:“多大点事儿?真要谢谢我,就等你老婆病好了,把生下来的小闺女许给我。”

这事儿封栖松是一万个不会答应。

第二天,北平又来了封电报。

这封电报规矩多了,言辞恳切,先是表达了对白鹤眠病情的关心,最后说前一封电报不是贺作舟拍的,是他那个倒霉小子贺士林拍的。

贺士林因为偷回封二爷的电报,狠狠地挨了一顿揍,过几天哭唧唧地给金陵发电报,说自己不要封二爷的闺女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下的小少爷正盯着热腾腾的参汤发呆。

他虽看不见,但那刺鼻的味道实在熏得人头疼。

“小少爷,您好歹喝一口。”千山苦口婆心地劝,“这可是我从北平城带回来的人参,大补呢!”

白鹤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继续发呆。

“怎么还不喝?”封栖松从外面回来,也闻到了参汤的刺鼻味道,“鹤眠,听话,把汤喝了。”

“不好闻。”白鹤眠扭开头,扒拉起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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