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一听,暗暗咋舌。这价格有些超过他的心理底线了,再加上亏的这3500块钱,相当于花一万多为孙子买条狗,他觉得还是有些肉疼……不过这个年轻人说的也对,相比于损失的钱,他更担心孙子看不起他这个抠门儿爷爷。他都快70了,满打满算还能活几年?宝贝孙子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真不想孙子因此而疏远自己。
张子安看他脸上的表情一连数变,知道他嘴里号称不差钱,实际还是挺在意钱的,便说道:“这样吧,举贤不避亲,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介绍您去一家宠物店,保证是没病的真柴犬,带芯片的那种。凡我介绍过去的人,老板都会给优惠价,您要是相信我,一会儿您可以去看一眼,买不买另说,看一眼总没关系。”
这时,红龙带着老三和刘某某等人也赶到了,一听简直气炸了肺,这小子不仅拆我们的台,还踏马的自己拉生意!屎可忍,尿也不能忍啊!
魏平听了张子安的话,贪便宜的心理又犯了,点头说道:“行,一会儿我把这只狗好生埋了,然后就去看看。哪怕它只跟了我几天,总算是和我有缘,我不能就这么让它暴尸在外,没准儿还会被谁捡去吃肉……”
他蹲下来,抚摸着这只奄奄一息的假茶犬,不住地抹着眼角唉声叹气。
飞玛斯自从走进人群的中心,就一直盯着这只垂死的同类。
急促却越来越无力的喘息,将地上的尘土吹出两行浅沟。
泛着白沫的涎水顺着舌头流淌而出,在它的嘴边形成了一汪小泥潭。
偶尔抽搐一下的四肢,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岸边的稻草。
逐渐浑浊的瞳孔,倒映着世界与飞玛斯的影像,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它快死了飞玛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
飞玛斯在虚拟的意识里已经死过无数次,它知道死亡是多么痛苦,但由于那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盒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镜子,它不知道自己死前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像面前的这只狗一样凄惨?或者更甚?
“帮帮我,我不想死……”面前的这只狗仿佛在向它呼救。
不对,这是飞玛斯自己的声音,它在中毒之后曾经无数次说过这句话,却无人回应,因为星海毒发的速度比它还快,在它咽气之前就已经没了声音。
但至少这次,飞玛斯想要回应,不想让这只同类如自己一般孤寂地深入无底的黑暗世界。
“不要担心,你会活在我的心里。”飞玛斯盯着它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
它仿佛听懂了飞玛斯的话,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它混浊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变得如同刚出生时一般清澈见底,与飞玛斯对视了一瞬间,然后……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魏平的手掌本来随着它的呼吸在微微上下起伏,但是在一次长得有些过分的呼气之后,却再也没有起来。
他拍了拍它,推了推它,它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小汪?小汪?”他加大了力气,又拍了拍它,还俯低身体,将耳朵凑到它的嘴边,试着倾听它的呼吸。
它依然睁着眼,但眼睛里已失去生气。
飞玛斯向它走了两步,张子安阻止了它。
“别靠近,会传染。”张子安说道。
他听到飞玛斯对这只狗说了两句话,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在这只狗死前,肯定与飞玛斯进行了某种形式的交流,因此一直注意着飞玛斯的动向。此时他见飞玛斯想靠过去,赶紧拦住它。飞玛斯大概没有打过疫苗,如果接触到这只病狗,很可能会传染到犬瘟和细小,那就麻烦了。
飞玛斯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张子安。
“请帮我把它的眼睛闭上。”它说道。它的话在旁人耳中只是汪汪的几声轻吼。
张子安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垫在手掌上,替这只死去的狗闭上了眼睑。
魏平怅然若失地问道:“它死了吗?”
“是的,它死了。”张子安平静地答道,“请节哀。”
魏平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蹲在地上,将双手抄进它的身下,把它的尸体抱起来。
这是一只半大的狗,不算沉,起码在它活着的时候还不算沉,但魏平此时却觉得它比生前重了两倍。
他抱着它,走到他骑来的三轮车旁边,将它的尸体放入车斗,再将它这几天一直盖的小毯子重新盖在它的身上。在旁人看起来,它像是睡着了一样。
围观的人群依然没有说话,但望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皮黑子突然身上有些刺痒,这些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无数只蚂蚁在爬。
“你们看什么看?”他脸色惨白地笑道,“这个老头在装可怜而已,难道你们就这么容易上当?要装可怜的话,我也会装,而且装得比他还像……”
其中有一股视线令他感觉特别难受,落在他身上哪里,哪里就像是被针扎一样。他侧转脑袋,找到了这股视线的来源——飞玛斯。
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只德国牧羊犬,但为什么这只狗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与仇恨?而且这个眼神还有些熟悉,他从刚才那只垂死的假柴犬眼睛里见过。
像是一只复仇天使。
第386章 真相大白
从星海的身上,飞玛斯学到了对自由的渴望。
从这只刚刚死去的同类身上,飞玛斯体会到了不甘与屈辱。
在它临死前,飞玛斯读懂了它的心,它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早早地被从母亲身边带走,跟其他狗抢夺残羹冷炙以果腹,不听话就会招来拳打脚踢。等稍微长大些,它就和许多狗一起挤在狭窄的铁笼子里,装进卡车,盖上帆布,开始了漫长的南下旅程。
卡车四处透风,天气是那么冷,帆布又是那么薄,被寒风吹得扑簌作响。它和同伴们挤在一起取暖,在充满排泄物和呕吐物臭味的车厢里,挣扎着捱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寒夜。渐渐的,有同伴开始生病,病得很重,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什么,在同伴们之间悄悄扩散。几乎每天早上醒来时,都会有同伴永远闭上了眼睛。
司机和负责押车的人脾气暴躁,由于长期睡眠不足开夜车而两眼泛红,对待它们不是打就是骂,想起来给它们准备些吃的,想不起来就饿着它们。他们每天早上都会清点狗的数量,打开笼子,骂骂咧咧地将死狗拖出去,拖到哪里去不知道,反正没有见他们随身带着铁锨,也没见他们浪费宝贵的空闲时间挖土埋坑。
就这样,它跟着同伴们一路南下,每经过一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就会有一些同伴被搬下车。车厢里越来越空,直至抵达滨海市,它和剩余的其他同类被皮黑子买下,司机和押车人点完钞票,开着空车北上,继续将下一批狗拉过来。
被魏平带回家的那几天,是它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幸福得恍若天堂一样。
可惜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它生病了,病得很重。
小主人抱着它哭,魏平心急火燎。
自从意识到自己生病开始,它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为这病的症状与卡车里死去的同伴们一模一样,没有谁能够逃脱死神的魔掌。
尽管如此,它不后悔来到了南方。它已经把魏平和小主人视为亲人,这段时光即使短暂,却无比幸福。
因此,魏平被皮黑子当众羞辱的时候,它几次想挣扎着爬起来,护在魏平的身前,冲着皮黑子警告般地低吼并露出尖锐的牙齿……可惜它办不到。
它办不到,但是飞玛斯能替它办到。
等魏平在三轮车里安置好它的尸体,转过身来,却发现这只张子安带来的德国牧羊犬笔挺地蹲坐在他的身前,像是哨兵一样守护着他,冲着皮黑子低吼并露出尖锐的牙齿。
魏平愣住了,虽然完全不是同一种狗,但飞玛斯蹲坐的身姿,从背后看去却像极了他死去的小汪。
小汪不再孤单。
当它偎依在母亲怀里喝奶时,飞玛斯于一旁俯视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