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枯荣把电话挂了。
这种安静持续了片刻后,原岁才把脑海里的惊涛骇浪捋平顺了——枯荣他们要走了,走去哪里不知道,他问她跟不跟他们走,她还没回答枯荣就分析说,自己还是一个人留在这里比较好。
……屁啊!她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与此同时,挂在她脖子陪伴了她十一年岁月的那副平安锁,突然消失了。
原岁啪唧一声打开手机,把号码回拨了,刚接通,原岁就喊,“平安锁送给我了!你收回它干什么!”
枯荣中指挂着那块银色平安锁,“唔”了一声,“按道理说,你不应该记得我的,大概是有这块锁的缘故。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等等!!我和你们走啊!你们等等我啊!”原岁哗啦一下掀开被子,赤着脚落在地上,急急忙忙地说,“我收下行李,啊不收了收毛!你们在哪我现在过去你等我啊!”
枯荣:“来不及了。”
原岁:“地址地址!艹!干脆点给地址啊大哥哥!”
枯荣很平静:“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做我们这一活,很没意思。”
原岁:“地址!枯荣你混蛋!地址啊坏蛋!”
枯荣:“崽子,你听话。”
原岁:“不听不听!他奶奶的给我地址,你问我跟不跟你们一起走,我跟啊!”
原岁晃晃悠悠地推开房间门,冲进电梯里,她的这双腿走路都艰难,这是她十一年来第一次,跑。疼得无以复加,鼻涕眼泪刷拉拉地往下掉,她连抹的时间都没有,捧着电话跟捧着世界似的。
她怕自己赶不上,就要被丢掉了。
“枯荣我很孤单的,我不敢随便和别人交朋友,也从不依赖什么人,”原岁哽咽,说的话都糊里糊涂了,“你现在是要丢掉我了吗?”
她听见猴子在那边喊枯荣,说门要关了,必须走了。
枯荣“哦”了一声,然后才低低地在电话里说,“恩。”
电话挂断了。
原岁拼命回拨,拼命地按,眼泪掉的连屏幕都看不清,她依然能准准地戳着“我荣爸”三个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听“不在服务区”。
与此同时,回到轮回界的枯荣坐在猎团办公室里,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崽子岁”三个字,冷漠的神情里有点无奈。
他“恩”了一声,说,“你等我找你。”
但是,“你等我找你”这五个字,大概那小崽子没有听到。
白青州神神在在地调侃,“老大,不是说草草和我们不一样?”
最后还不是自己打算把人挖过来?不打脸?
“老白,你少埋汰老大了,”猴子嘤嘤嘤地哭,“草草她还是没能过来,她当时哭得多伤心啊!猴哥我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平玉更加难过,“草草肯定以为我们不要她了,她当时问我们是不是要丢掉她了,老大还回了个‘恩’,老大坏人。”
枯荣:……
白青州翻着刚收到的任务结算书,长吁短叹,“老大重点不在‘恩’,在‘你等我找你’,‘恩’是个语气词。”
枯荣这时候都很想怼自己一句,神他妈的“恩”,神他妈的语气词。
这崽子……在那边要哭崩了吧。
惨遭抛弃的原岁坐在计程车里,司机问她想去哪,看她哭的厉害,问了一次之后就没敢再问。
去哪?
原岁窝在膝盖上哭,她也想问,现在去哪?枯荣他们在哪?
后面哭得嗓子都透了,司机是个老实人,也没催,后面实在看着心疼,才劝慰她,“这人呐,”司机大叔敲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离离合合就那么回事儿,自己过活最实在。”
原岁给了钱,在酒店门口从下午坐到晚上,**点老鬼那些人回来,看见眼睛红肿的原岁吓了一跳。老鬼凑前来,想把原岁扶起来,“我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坐着,你轮椅呢?这怎么啦?”
原岁低着头问:“我们GC人呢?”
“啥?GC?”老鬼懵了一瞬间,“那是什么?”
后头黄头发Beta挠了挠头想想,“诶,草哥战队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其他人附和:“好像是吧,下午好像和我们打了一局,很早就走啦?”
老鬼摸摸下巴,“奇了怪了,我们跟草哥关系这么好,我怎么突然想不起他们叫啥名字来着?”
“你老了,说你还不信,”Beta嘲笑老鬼,“老大叫枯荣啊,辅助叫什么青州,还有一个什么孙爷爷的……”
老鬼不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弯腰想去背原岁,“我说小草哥,今天刚从医院回来可不能这么瞎折腾,后天个人赛就开始了,你这身体吃不消的。”
弯腰之前他摸了摸原岁额头,“哎呀,发烧了吧这是,什么事不能在房间里等着,这里温差不小,你穿件小背心搁这吹了一晚上冷风,真不是我说你……”
原岁避开了老鬼的手,自己扶着墙柱子站了起来,也没说话,神情落魄地自己走回房间,老鬼他们这才注意到,原岁还是光着脚丫子跑出来的。
紧接着才意外原岁原来自己能走,虽然走姿很诡异也很难看。
“这是怎么了啊?奇怪?”轮转捶捶Beta肩头,“你说,是不是草哥突然和自己战队闹崩了?”
Beta一脸狐疑:“不能吧。”
原岁刚回到房间,就晕了。38的体温,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不了得的高温。
后面还是当了父亲的老鬼留了心,老放心不下,找原岁房间想看看人,发觉怎么敲门里面都没反应,才联系了大堂经理开了门。
等原岁睡醒之后,已经躺在了医院,离她个人赛开赛只剩不到四个小时。她睁开眼的时候,还懵了好一阵子,老鬼给她带了早餐,看见她醒过来简直谢天谢地。
“差点吓死人,发烧38,明明也不是很高,但你活像要被烧傻那样,”老鬼把手里的热粥递给她,很温和,“我外面带回来的,怕你醒来肚子饿。”
原岁伸手想接过白粥,老鬼看她细胳膊细腿的,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手背上还扎着针,脸色差得不行,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还蛮心疼的。
“我喂你?”老鬼打开盖子,“养闺女大概就是这样了,年纪小小的,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原岁抓了抓被单,这才深刻地意识到,枯荣真的不在这里了。
猴子也不在了。
老白也不在了。
石头也不在了。
她眼泪啪嗒一下落下来打在被单上,老鬼看她哭了没慌,只是哄她说,“生病了难受很正常,你好好吃饭休息,很快就没事了。”
老鬼刚说完,苏凉风风火火进来,“呀我的天!!草草你终于醒了!”苏凉把老鬼的粥接过来,直接上手,“老鬼你先走吧,你们队的PP比赛刚开始,你现在回去还赶得上。”
老鬼嘱咐了原岁好好休息,就先推门离开,留下苏凉在嫌弃原岁,“大姑娘了,把身体折腾成这样,自己作死自己还敢哭啊?哭啥?”
“没哭。”嘶哑,磨砂,根本听不清楚。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喉咙,”苏凉碎碎念,“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压力大生病啊,听说你们战队解散了?说真的啊,那种半路来的战队早散早好啊。”
苏凉喂一口热粥给原岁,原岁没拒绝,温热的流质食物从喉咙到食道再到胃,舒服得令人喟叹。
“这年好好养精蓄锐,我们下年再战。”苏凉顿了顿,“我们战队少了个人,他们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来?”
喝了几口粥的原岁稍稍缓过来,她垂着眼,低声,“不了。”
苏凉愣了下,就听见原岁很平静地说,“现在十一点,下午一点半是我的比赛。”
“不是吧,”苏凉很不赞同,“看看你现在这身体状态,还打什么比赛!”
原岁老老实实吃完粥,“我什么身体状况?体温现在37,正常温度,下午一场打完我就休息。”
说到这个苏凉也奇怪,“对啊,你体温37正常啊,可我怎么总感觉你还是高烧???”
原岁已经伸手去够轮椅了,苏凉帮她把轮椅推过来,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我能理解你作为一名职业赛手的心情,”苏凉扶着她在轮椅上坐好,一边絮絮叨叨,“但是你,好歹注意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