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了,”枯荣知道这崽子倔起来和她讲道理根本没有用,于是直接动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体温37,对鲛人而言已经是高烧了,起来。”
“不!我不!绝对不去!死都不去!”
枯荣挑眉,他站在原岁床前,高大的身影足以遮盖原岁面前所有的光,此刻他微弯着腰,声音低低的,“你想谁带你去?老鬼?”
“不不不不!”原岁躲在被窝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昨天喝醉了乱说的,不去医院,绝对不去医院!”
“惯的你,”枯荣微皱着眉头,直接把原岁整个人连带着被子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原岁“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被枯荣低沉的声线稳稳地压了下去,“去医院,我不说第三次。”
原岁像个蚕蛹一样在枯荣肩上扭动,然后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枯荣的后领,她不可置信地喊,“不是,老大,你打算就这样带我去医院?”
枯荣已经一只手掏出手机叫车了:“不然呢?”
原岁:!!!!!
她胆子很肥地拿手掌拍枯荣的背,一边嚷嚷:“不不不不!我不!老大这多丢人啊啊啊!丢不丢人!很丢人!”
“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枯荣面容淡定,他狭长的凤眼低垂着,瞳孔里有手机微蓝的光,“你也知道丢人?”
原岁:“我咋不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马上从‘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进化为‘恩将仇报恩断义绝的小崽子’!”
这个时候,枯荣已经扛着原岁走进了电梯,原岁看枯荣是真的铁了心不打算再理会她,她当机立断地做了个十分英明并且机智的决定。她把头完整地缩进了被子里面,顺便还有手拨了拨,把被口合拢了。
原岁在被子气得直叫换:“他奶奶的,老大,你现在看看!谁丢脸!”
走到一楼的枯荣淡定地顶着所有路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他用手推了推肩上的脑袋,“把头探出来。”
“不。”
上了车,枯荣看着搁在自己大腿上的一裹被子,戳了戳。
“头,伸出来。”
原岁:“老大你做梦。”
车走了一段时间,枯荣的大手又去推了推搁在自己腿上的脑袋,“不觉得憋得慌?好好的鱼不当,当什么缩头乌龟,伸出来。”
原岁软软的声音闷闷地应,“不不不,你做梦!做梦!我打死也不出来!”
枯荣用了点力,把被子往下拉,原岁在里面死死攥住,男人隔着被子轻轻敲打她,口吻冷漠一如既往,“崽子,你是想让我直接送你去太平间吗?”
原岁想了想,竟然很配合地在被子里点点头,给枯荣附上标题,“震惊!痴情男子清晨送女儿尸体进太平间——原因竟然是!!”
枯荣:……
他低头凑近原岁,估摸在她耳边的位置低声说,“岁岁。”
原岁扭动的身体蓦然一停。
“你听话。”
那声音低低的,磁性而沙哑,是他特有的寡淡冷漠,嗓音间也是他特有微带的凉薄笑意。
原岁转头向着声源,倏忽把被子拉了下来,瞪大眼睛问,“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是岁岁吗?”
一对上眼,才发现距离近的不可思议。
枯荣大概也没有想到一声“岁岁”能让原岁反应这么大,原岁被子拉得他猝不及防,意识到距离过近的时候,已经呼吸交杂,他温热的气息和她凉淡的气息在不到几公分的距离中交缠,那一瞬间的惊诧,让两个人都没意识要先挪开。
枯荣无意识地回答她,“我叫你崽……”
前方一个急刹车,两个人身形一晃,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枯荣的身子在思想神游之时,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
这一倾,他亲吻了她的右脸颊。
软软的,和声音一样的软,软的不可思议。
第一次亲吻女孩子脸颊的枯荣,在这一刻,脑海里山崩地裂得一片空白,这种空白让他无法动弹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哪怕是做出稍抬抬头,挪开那么一毫米距离的动作。
他曾经手握“权杖”浴血杀场,用绝对的冷漠和理智收割灵魂,不带任何情感游走轮回鬼异世界,上辩天道下证纲常,穿梭阴阳问鬼世间。
——但是他没亲过女孩子。
——可是现在他亲了。
枯荣面色淡定地伸出一只手抚上原岁的左脸颊,然后微微把她头整个往左偏了偏。他一字一句道,“司机先生,请好好开你的车。”
四五十岁的大叔看了一眼后视镜,憨厚地笑了笑,“诶呀,大叔过来人,小情侣嘛,没什么好害羞的啊!”
被急刹吓到的原岁刚刚缓过来,“噫。”
枯荣这才微抬了头拉开距离,狭长的凤眼微微扫过他刚才亲过的地方,淡淡的,“你噫什么?”
原岁:“你刚刚叫我啥来着?”
枯荣:“……崽崽。”
原岁一脸狐疑:“不能吧?是岁岁吧?我听到是岁岁。”
枯荣面不改色:“就是崽崽。”
原岁很愤怒:“崽什么崽,瞎几把乱叫!叫岁岁!”
枯荣不看她了,深黑的眼没什么情绪,盯着窗外。
原岁指尖抓着被子,纠结:“叫岁岁多好啊。”
到了医院,枯荣把裹在白色被子的原岁抱下车,这姑娘还在纠结“崽崽”和“岁岁”,纠结着纠结着,在医院大厅挂号的时候,原岁突然说:“啊!”
枯荣一脸“你又怎么了”的神色去看她。
原岁:“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啊?”
枯荣:……
原岁:“你刚刚是亲我了吧?”
第31章 尅孢鬼(十七)
枯荣拿过挂号单,单手抱着原岁,看了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原岁:“质疑外加声讨控诉十分不满的表情。”
枯荣看了看楼层,沉默着直接把人往二楼带,原岁看了一眼楼层示意图,抓着他手臂提醒,“二楼是儿科,老大你是紧张到眼瞎了吗?”
“二十岁的小鲛人,”枯荣不咸不淡的,“难不成你还想挂成人?”
原岁发觉枯荣是认真把她往儿科带的,她恰当地表示了愤怒,“照你的说法!你刚刚亲了未成年!三年起步!你看着办!”
枯荣抱着她坐在诊室外的长板凳上,应了一声,“这么生气,”他说,“给你亲回来?扯平。”
原岁“啊咧”一声,颇有几分错愕,“我就问,你的脸还要!?”
“要啊,”他低头划着手机,笑,“留着给你亲回来?”
原岁:接不上话。
他伸手拍她头,“崽子,你听话,看完医生我们就回去了。”
原岁耷拉着头,“哦。”
难得和平共处了几分钟,八九月份周四的儿科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在枯荣原岁身边坐着,小孩子的哭闹声完全盖过了所有其他人谈话的喧杂。原岁率先起了话头,“一天到晚嘲笑我是小孩子,什么是小孩子?看清楚了吗?这里大喊大叫哭声震天的,才是小孩子。”
枯荣把手机收起来,侧头看原岁,“你瞎任性的时候也和他们差不多。”
原岁:“老大你要打架是吧?”
枯荣:“啧。”
原岁:“啧什么啧,我多深明大义聪明伶俐,啥瞎任性,tan90。你那什么表情?”
枯荣伸手捏了捏她脸蛋,“不敢苟同的表情。”
这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年轻女人很温柔地问,“你们是等产检吗?”
产检在三楼,位置和儿科一样,上下楼梯不过一两分钟,产检人多,很多人会选择坐在二楼儿科座位上等待。她一开始就好奇地看了原岁很久,又去看原岁身边的枯荣——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很特别。
长相气质都十分出色特别的一个男人,穿着短袖,黑色长裤,脚上是黑色绑带靴子,坐姿谈不上风雅,但是自带一种金戈铁马似的硬挺,和他偏锋利的眉眼一样。而正是因为这种太过凌冽又阳刚的气场,显得他陪娇小的妻子来产检这种事情,看起来格外奇怪。
这个年轻女人稍微出了神,枯荣抬了眼,这女人才看见他狭长的眼睛眸色很深邃,表情冷淡而且疏离,写满了生人勿近。
女人伸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一手摸着肚子,“我也是等产检的。”接着她看原岁,“你几个月了?第一次来产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