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斟酌着想要安慰人呢,冷不丁室友们举起小黑板,上面一行大字:“是痴汉哥哥的电话吗?”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惊觉电话里的气氛尴尬了。
“那个……那个我不是笑你……”
电话那边的林持瀚抹了把冷汗,忐忑地扭头去看自家祖父,用口型比划道:她在笑!我擦肯定看穿我在演了!
林爷爷不愧过来人,立刻指了指自己,林持瀚于是急匆匆说了句“那我爷爷明天就辛苦你了”,飞快地切断了电话。
“爷爷你这招管用吗?”
林爷爷使劲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没用,泡个妞都还要爷爷帮忙!我那时候商场得意不说,女人缘也好得不行。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儿?”
林持瀚“啧”了一声,不高兴道:“那是因为太爷爷没有把你的未来框死,因为太爷爷没有那么强的掌控欲。再说了,我缺女人缘?我缺的是像许漫漫那样真性情、青春活力的好红颜!”
林爷爷溺爱地看着孙子,末了,还是忍不住劝导道:“那人家一个年轻没出社会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么个纨绔子弟?”
林持瀚沉默。
林爷爷接着道:“你太爷爷和太奶奶不管我,是因为我让他们看到了我的能力。你要是足够强大,你爸妈还非管着你,硬押鸭子上树当喜鹊?”
林持瀚抬头,看向他。.
老头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眼睛里久违的精神气却又透了出来。
“你想要为所欲为,就得有为所欲为的本事。”
阳台外轻风和畅,碧树苍翠参天耸立,繁花累累待结硕果。
夏暮秋来,正是要迎来丰收的大好时光。
偶有飞鸟高高掠过,啼声嘹亮而渺远,仿佛在为即将横跨南北的远行而鸣号。
第十五章 暮夏夜微凉(二)
隔天一早,许漫起了个大早。
她先去学校对门的花店买了束鹤望兰,这才抱着上了去林家的公交车。
下了车,距离林家所在的小区还差1.5公里。
许漫嘟囔着“有钱人的小区果然不需要公交车”,刷了辆公共自行车骑着往前赶。
阳光落在身上柔软而温暖,也照得车篮里的花燃烧起来一般。
竖着“云之湖畔”木质大门的小区门口很快出现在眼前,围墙上爬满了凌霄花,穿着制服的物业保安精神奕奕地站在大门前的岗亭上。
许漫正要上前去做访客登记,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哎呀,好巧!”
她诧然扭头,就见应泽西装笔挺扶着个中年美妇站在身后不远处,也是一脸意外。
那漂亮太太看着比许妈妈还年长几岁,眉眼和应泽颇有些相似,不动神色地把许漫上下打量了一圈,“阿泽,你朋友?”
“不是我的朋友,是哥那个救援队的人。”应泽瞅瞅许漫手里的鹤望兰,犹豫着问道,“你是来找你们队长的?”
“我……”许漫回头看了眼小区大门,又转回来看应泽和那漂亮太太,脑中蓦然闪过应峤上次送林持瀚回家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家……也住这儿?”
“这还赶上个路痴了。”应泽哭笑不得地松开漂亮太太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非常绅士地接过她手里那捧望鹤兰,“这天堂鸟是送我妈的吧?”
“我……”许漫才要解释,漂亮太太已经把花接过去了,还特优雅地轻嗅了一下,“谢谢你呀。”
“您、您喜欢就好。”许漫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这母子俩实在是太像了,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优雅和成竹在胸的自信。
她实在不忍心说出真相,更何况……
这两位,以后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婆婆和小叔子呢!
“阿峤没给门禁卡吧?”应太太收了花,脸上的笑意便抑制不住地溢出来,“跟我们一道进去吧。”
许漫下意识便点了头,一直跟着走出去好几步了,才暗暗后悔。
这样贸贸然闯去别人家里,真的太大胆了!
但古人说的好,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
喜欢一个人,当然会想多了解他的家庭!
而且,应峤也见过她父母了,她做一次不速之客,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就去看一眼,看完就回去给林爷爷补买礼物,陪他复健……
许漫在后面走得忐忑不安,前面领路的应太太也悄悄和小儿子咬起耳朵。
“你老实和我说,这不是你哥女朋友?”
“我哪儿知道?”
“这可是他第一次领回家的女孩!”
“应该是吧。”应泽这么一提醒,忍不住偷觑了一眼许漫。
原来,他哥喜欢这种看着比较“幼”比较中性的类型啊——
“看着年纪太小了,”应太太蚊子一般在他耳边嗡嗡叫起来,“也黑瘦了点。”
“是小……咳!”应泽附和到一半,想起许漫抱着满是泥泞的女孩的模样,改口道,“本来不黑的,晒的。”
“哦——”应太太松了口气,“那她多大?家住哪儿?父母是做什么的?自己做什么工作?”
应泽:“……这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可能知道?”
三人各怀鬼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幢欧风小别墅前。
应家大致格局和林家差不多,只是游泳池更大更深,深水区这边标注着明显的5米标志。
一般的游泳池,也就两三米深。
许漫一下子就想起应峤残留在网上的那些早年潜水视频,首发站早就没有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些零散的二次转发。
他们越走越近,她这才发现池子里是有人的。
那人穿着黑色的潜水衣,却没戴水肺,影子一般潜在深水区的池底,缓慢而自如地游动着。
不知为什么,身影看着那样的寂寥。
许是觉察到了水上有人靠近,也可能仅只是上来换气。
那黑影渐渐开始上潜,速度挺快,却又控制在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越出水面的瞬间,阳光终于照到了为深水区的阴冷所笼罩的脸庞之上。
他把面罩拿了下来,果然便是应峤。
“你怎么来了?”
他蹙着眉,不大高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漫。
“怎么说话的!”应太太也终于看出事情似乎另有内情,但客人是个小姑娘,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被儿子欺负。
她拉了一把明显被吓到的许漫,温和道,“来,咱们进去屋里喝茶去——阿峤,去换衣服!”
应峤没吭气,带着一身水爬了起来,也不披毛巾,就那么湿哒哒地径直往屋里走去。
大约因为回到家里,他显得比在队里的时候还要不近人情。
许漫犹豫着推开应太太的手,“阿姨,其实……其实我是来探望同小区的另一位朋友的……”
“这——”应太太只当她尴尬,临时找了个借口要走,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人。
这外貌年龄说不上十分满意吧,胆色还是很惊人的,第一个主动为大儿子上门的姑娘啊。
应峤这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长得凶,十次相亲,有九次都能把姑娘吓到。
已经走到玻璃门前的应峤,却因为她这话停了下来。
她的朋友,还住在这个小区——
他本已经蹙起的眉头纠得更紧了,好半天,才丢下一句“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推开门走了进去。
“对呀,哪能门都不进就走!”应太太一看儿子态度变了,立刻也拉住了她的手,小声安慰道,“他就这个臭毛病,每次潜完水,都一副要和人吵架的样子。大约是水底太冷,寒了心!”
水底冷,寒心?
许漫怔住,应峤已经走进玻璃门内的背影模糊成一团,比刚才更像一团湖底的幽暗水草。
***
应太太和应泽不愧是搞幼教行业的,见许漫恍恍惚惚的,三两句话便把人哄进了客厅。
应泽一屁股在沙发上瘫坐下来,被应太太推推搡搡地赶上了楼。
“许小姐你坐,我们去换个衣服。”
两人去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反倒是应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独自走了下来。
头发,仍旧是没全擦干。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刚才态度不好,有些歉然地在许漫对面坐下来,还主动拿茶壶给她杯子里加了点红茶。
只是这白瓷杯子本来就不大,他这一加,茶水就漫到了杯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