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怜,惹人怜,她最初幻化成人时,也是希望遇上一个可以怜惜自己的佳人,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找出了真凶,一切恢复平静,苏玉怜也渐渐的从众人口中消失,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当初那个颇受人追捧的女乐师。
马车走的稳当,清溪素白的手掀起马车窗格处的帘子,随意打量了几眼,繁华的云城被抛到后面,也看不见那巍峨高耸的城墙。
“经晨,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很丑的样子了?”清溪突然想起那日陆经晨的那一番话,自己每次出去见与他会面,衣着打扮都很得体,并没有什么差错。
陆经晨笑看着她一眼,“打马游街的那一日。”
“胡说,你高中状元那一日我根本就没有去街旁围观。” 清溪赶忙出声反驳,说到最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沉默。
清溪长长叹口气,“我知道了,原来是那一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恍惚间昨日的种种转瞬即逝,如庄周梦蝶般,若不是时不时的遇到一些怪异的事情,我都要以为在酆都的一切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太漫长的梦,一切都是凭空捏造的。”
她和陆经晨有了奇遇,得以重生,回到云城的日子并不长,清溪喜欢云城的一切,有疼爱她的父母亲人,有交好的手帕交,有好吃的零嘴,有温暖的阳光,她再也不想回到酆都了。
她抬眸看着陆经晨,“原来,你早就将我记在心上了,是吗?”
若不然如何会在酆都一眼将自己认出来,若不然如何会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即便过了那么多年,闭上眼就能浮现在脑海中。
第31章 终章
“不错,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日,我便将你记在心头了。”陆经晨好听的声音响起。
说来也奇怪,前生只见过清溪一面,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面,娇花似的女孩子在他面前没了生气,殷红的血开成了一朵令人触目惊心的花,让他一直记在心中。
周围是嘈杂的哭喊声、吵闹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躺在自己怀中的姑娘,没有了不久前俏丽灵巧的样子,脸上变得苍白,因失了太多血没有一点血色,罗裙上、素手中沾满了血迹和青紫的混迹,鬓发也散开了,几丝如云的墨发盖在她紧闭的眸子上。
怀中的身子渐渐的没了温度,那时的清溪,称不上好看,格外的狼狈,可就这样,给陆经晨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怜惜,他记了她一辈子。
“你可有怪我?” 陆经晨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除了他去到酆都的第一日,他们二人曾谈论过这件事,此后再也没有提及。
“我不怪你。”清溪摇摇头,面上带着笑意,“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当日新科进士游街,意气风发,好生热闹。人多了,就容易发生意外,这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命。”
“那么多人,男的女的,拥挤在一起,互相推搡践踏,一旁守卫的侍卫都难以控制好秩序,没了意识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好疼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疼的。后了去到了酆都,那里到处游荡的都是和我一样没了生命的魂魄,有些混混沌沌,有些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有些等着喝孟婆汤获得新生。”
清溪陷入了回忆,“我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投胎,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的时间。酆都到处都是昏暗暗的一片,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彼岸花,一丝光亮都是奢望。后来认识了孟姐姐,将我对阳世、对亲人的思念减弱了一些,还有落葵也在一旁陪着我。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投胎的日子,后来看见了你。”
清溪轻轻一笑,“当时知道你的来到了酆都,实不相瞒,我觉得挺解气的,终于有人下来陪我了。可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是我不幸出了意外、丢了性命,你不必太过自责。再说了,也幸亏是有你,我才能再次重生,回到阳世,有了这一番奇遇,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陆经晨眸子沉沉的看着她,里面藏了许多东西。
他在酆都待过,即便如他这样好性情的人也十分不适应,更何况是清溪这样一个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家,想必她打小就被家人捧在手掌心,掌上明珠一般什么都不缺,本是大好的年华,璀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以为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失了性命,那一年,她才十五岁。
花一般的年纪,困在了暗淡无趣的酆都二十年,接触到的都是死气沉沉的魂魄,若不是清溪一直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她决不会如今日一样乐观又浑身溢着旺盛的生命力。
陆经晨道:“我想着,许是咱们两个前生就有缘分,只不过中途出了差错,所以上天特意让我们在酆都相遇,特意给了我们这一番奇遇。”
“是啊,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结果是好的。”清溪点点头,紧接着又俏皮的添了一句,“孟姐姐特意给了我这玉镯护身,以后我来保护你。”
陆经晨眼底含着笑意,微微的摇摇头,真是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
“经晨,你前一世”,清溪浓长的睫毛眨了眨,葱白的指肚紧紧捏着手指的帕子,“你前一世有心仪的女子吗?”
陆经晨温柔的看着她,话语中含着笑意,“ 之前在酆都,你醉酒的那一日,你便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小迷糊虫。”
清溪眼睛瞪的圆圆的,“我都忘记了,我那时喝醉了嘛,什么东西都没记着,你快告诉我,你前生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没有,一个都没有。”陆经晨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下放心了吧!”
清溪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扬起,“放心了。”
原谅她是个心眼小的姑娘,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加起来在酆都的那些年,她也算是度过几十年了,可她唯一喜欢的,只有陆经晨一人,自然也想让自己成为陆经晨的那个唯一。
清溪又开了口,“你前世,为何没有娶亲生子?”
“ 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也没有成家的念头,总觉得没有遇到合适的那个人。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政务上面,积劳成疾,后来年纪轻轻撒手人寰。去到酆都,这冲击着我人生几十年来的信条,我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却从不知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鬼神一说。”
陆经晨缓缓的道:“当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我又有些自惭形秽。”
“这是为何?” 清溪有些不解。
陆经晨自嘲的一笑,“你还是以往那样好看,还是如我见到你第一眼见到你的那样灵秀润丽,可我已经老了,二十年过去了,我也快到了不惑之年,眉间有了浅浅的皱纹,不再是当日‘一日游尽长安街’的探花,只是一个沧桑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清溪捂着嘴笑了笑,“原来你这是怕我嫌弃你呢,是吧,陆大探花郎!” 她俏皮的拉长了调子,“那你可知我又是如何想的?”
“我想啊,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俊郎君,酆都里这么多鬼魂,一眼看过去就属你最惹眼,还是和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俊俏。”
陆经晨直直的看着她,听到这话笑出声,“ 我应该庆幸自己这幅皮囊还不错,得了清溪小姐的青睐。”
清溪拍了拍他的臂搏,两人四目对视,笑成一团。
马车继续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面,落日余晖铺洒在路面上,仿佛好像顽皮的孩童偷抹了女子家的胭脂一样,日光也是红色的,有种别致的风采。
“经晨,你娘她会喜欢我吗?” 清溪有些担忧。
陆经晨安抚道:“当然喜欢你,你是她未来儿媳,她不喜欢你喜欢谁呢?”
他们二人此行便是回到临南县,回到陆经晨从小长大的家乡,向他的娘亲说明二人的亲事。
“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清溪有些好奇。
“在我八岁的那一年,爹爹患了急病去世,看病抓药快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银子。我爹以前是县城的夫子,开私塾也攒了不少银子,可对小户人家来说,一场大病就能将大半儿家底花光,这话可真不假。处理好我爹的后世,我娘变卖了家产和地契,毅然决然带我去了村里,她平日接绣活为生,养活了我们母子二人。”
陆经晨又道:“我本想退学找个活计补贴家用,平日温婉贤淑的娘亲却因此事发了火,她和我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成才,变卖家产的那一笔银子也是为我读书而准备。娘她很辛苦,我能做的就是努力的读书,不让她失望。平日她连吃顿肉都是奢侈的,却在我身上格外大方,女工费眼,她的眼睛也有些不太好使了。若是没有娘亲的坚持,绝不可能有今日的陆经晨。这一生,我欠了母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