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呵,说得真是精确。”谛枢怀念地看着池塘:“舅舅告诉我,有些事情不要深入追究。原本我认为孤身经百战,自付任何情劫于我而言都构不成威胁。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您已位列仙尊,仙尊情劫……确实不易。”
鲤绮波不解:“何为仙尊?”
鲤殷旗耐心地解释道:“除非天生仙族,不然无论是人、妖、魔,飞升后都从凡仙做起,在这之后是天仙、金仙、大罗金仙、玄仙、仙君、仙尊、仙帝。”
鲤绮波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胖……哦不,太子殿下的修为岂不是……”
“对,天帝之下第一人。”鲤殷旗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天帝陛下甚少修炼,近些年更是不上战场,论战力,恐怕不及太子。”
“这种等级的天劫是什么样的?”
“若是雷劫,需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若是情劫……”鲤殷旗看向谛枢:“大概便如同太子与宁微,斯人已逝,神魂俱灭,连个轮回都不留。”
“咳!咳!”
“太子殿下!”鲤殷旗万万没想到谛枢光听她说这些都能难受到吐血。
“我没事。”谛枢擦了擦嘴角,“本来以为,无论什么情劫都不可能动摇我。看来是我过于自负了。”他看着手背上自唇边擦下的血,又想起了有关鲤宁微的往事。哪怕他现在的身体是仙尊本体,并不是那具只有一丝神魂的假身,谛枢也觉得体内流淌着鲤宁微喂食的鲜血。
鲤宁微的声音和昔日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谛枢脑中:
“你看哥哥像是有条件修炼的鱼吗?好了,你慢慢看书,我去给你找吃的,既然胖胖已经长大了,那就不能继续喝血啦。你小时候的食量不大,我还能供养供养,现在这个身形还不得把我给吸干?”
谛枢咬牙道:“我记起来了,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好的,却愿意用血喂养我。”
鲤殷旗不解:“为何?”
“因为我不是鲤鱼,我本体是龙。幼龙非鲜果、琼脂、妖血不食。”
“那他呢?为何从小大的没吃过好的?我们锦鲤一族虽物产不丰,可妖族这么大,出去吃一顿好的也不难吧?”
“因为他出不去。只要出去就会有人欺负他。”鲤绮波解释道。
“那宁微也没办法修炼么?”
“没有条件修炼……”谛枢回道:“在我记忆里,他一直清瘦到不行。一年四季穿着破袍子,但我记得他那双手骨节修长,非常好看,只是大概吃了太多苦,皮肤有点干,手心里长着许多茧子。就这么一条看着连健康都算不上的鱼,却愿意每天放血喂养我。”
“他对你……确实很好。”鲤绮波本打算责怪谛枢,可眼见谛枢惨白的脸色,她也不忍雪上加霜。
“他总想我好好看书,以后飞升成仙,那么他在九泉之下都觉得光宗耀祖。哪里想到,他连九泉之下都没法去……”谛枢眼中红光一闪,一颗金红色的珍珠便从眼角落下。
“真龙泪……”鲤殷旗喃喃。
“真龙泪?不对!宁微落泪也是这样!”鲤绮波想到她在东海深渊看到鲤宁微的时候,他身边都是金红色的珍珠。
“因为他喝过我的血。”谛枢解释道:“真龙之血,可助蛟成龙。”说到这,谛枢猛然想起一件事:于龙族而言,哪怕一鳞尚存便可滋养残魂以图重生!
“鳞片!你们有他的鳞片么?”谛枢眼中精光四射。
“鳞片?”鲤绮波摇头:“我怎么会刻意留他的鳞片?”
谛枢冲回庙中四处搜索,可哪怕他将庙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一片残鳞。
“太子殿下您为何要找鲤宁微的鳞片?”鲤殷旗问道。
“只要有他的鳞片,我就能让他重生!”
“重生!!?”鲤绮波和鲤殷旗大惊。
鲤殷旗赶紧追问:“可宁微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既已为龙,便能通过龙族秘法重生。前提是我需要他的一片鳞片。”
“可……到哪儿去找呢?”鲤绮波烦躁地扯了扯她如海藻般的长发:“池塘中?他喜欢在池塘里戏水!说不定有留下一二!”
谛枢补充:“必须要他化龙后的。”尽管这么说,他还是把池塘翻找了一遍,随后遗憾地摇头:“此处没有。”
难道唯一一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谛枢深思片刻,目标明确:“我去东海深渊看看!”
第二十章 倾力救宁微
谛枢转眼又用了一张神行符来到东海,他俯冲进海底,那裂缝看似没有再度裂开的迹象。填补此处的珍珠晃了谛枢的眼,上一次没有仔细看,这次用心体会才发觉内中含有一缕熟悉的气息。
是宁微!谛枢欣喜万分,然而当他绕着深渊找了好几次圈却一无所获后,这份喜悦便冷了下来。
谛枢有些急躁,他在茫茫深海中俯身,一寸一寸地抚摸海底,指甲深深地探进礁石的缝隙中。
“没有,还是没有……”
在他面前不时有深海鱼类上下欢游,他焦虑的拨开想要凑近他身边的鱼类,未免伤到鳞片,他连术法都未使用,任由指尖鲜血淋漓,真龙之血引来了更多海底生物,谛枢这才发觉不对,食指一抹,伤口瞬间消失。
鱼类顿觉无趣,但其中一条开了灵智的海鱼游到谛枢面前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您在找什么?”
“鳞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决定寄希望于这些原住民们:“你们有没有见过龙鳞?类似孤身上这种。”说话间,谛枢化作原型,整片海域立刻灵气弥漫,海中生物们贪婪地吮吸着龙息,这对他们这些低阶的鱼类而言便是琼浆玉露,吸之绝对可以少修炼上百年。
“我知道,我知道!原先在这边封印着一条龙不像龙,鱼不像鱼的怪物。”刚刚**了龙气,便有不少海鱼有了灵智,纷纷与谛枢汇报。
“怎么说话的?那个怪物的鳞片怎么能像太子殿下呢?”有些鱼刚能说话就忙不迭的拍上了谛枢的马屁。
可是他的马屁拍到了龙尾巴上,谛枢非但没有罚那尾小鱼,反而追问道:“对就是他!你们有他的鳞片吗?”
小鱼摇了摇大脑袋:“没有耶。”
“那他掉下的鳞片在哪里?”
小鱼思考了半天才回答:“说起来他真的挺会掉鳞片的,大概是这里的罡风太烈,平时我们根本不敢进结界,只能远远地看着。”
“说得好像没有结界你就敢进一样。深渊裂缝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另一条小鱼反驳道。
谛枢追问:“一片也没有?若是你们当中谁有他的鳞片,孤便带他飞升!”太子这明显已经失了智,作为一位极度恪守天规的太子,谛枢连违反天规的飞升利诱都提出来了。
可惜小鱼们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哪敢去拿他的鳞片啊?那怪物血淋淋的,看的怪渗人。而且,三殿下布下的结界我们也进不去啊。”
谛枢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却再度没了希望。他望着这片海域,熟悉的气息是在这整片珍珠中传来的,既然这些鱼说鲤宁微掉了很多鳞片,那大概就是在裂缝炸开时被全数吸入了。
倘若打破这片珍珠,能不能找到鲤宁微的鳞片呢——谛枢竟有如此危险的想法。
龙爪之于珍珠之上,他只要一点力气一抓,就可以立刻捏破这些珍珠,进而撕开裂缝,闯入其中找寻属于鲤宁微的鳞片,可裂缝中罡风剧烈,哪怕强如谛枢也有可能被直接吸入,成为一条缝补裂缝的龙。谛枢并不是怕死,只是他才触碰到这些珍珠,脑中便有了鲤宁微更清晰的画面:
“胖胖,给你吃。”
“胖胖,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啊!”
“胖胖,等你长大了记得要孝敬我哦!”
一幅幅画面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谛枢脑中,记忆也一点点迫近苏醒。
谛枢知道如果鲤宁微在这里,一定不会同意他捏碎珍珠的。一来,裂缝原本就是东海大患,倘若裂缝再次出现,东海水族便将再一次陷入危机,按鲤宁微的性格,他一定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想连累其他人。二来,哪怕掀开珍珠层,凭借他一龙闯入裂缝中,大概率有去无回,这种一死一送的后果,绝非鲤宁微所愿。
脑海中在片刻便闪过无数的念头,谛枢捂着脑袋,神情复杂。龙爪抵在珍珠之上,几次想要捏破,最终他还是收了手。难道真的一片鳞片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