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爸爸你究竟是为大清养了不肖子孙,还是为你自己养了个刺手的傀儡?你的心究竟为什么疼?你全当朕不知道么?”皇上双目圆睁。
“哀家把一切都给了你!如果不是哀家,就凭你,看看这被你搅得一团乱的朝政!你以为凭你能撑的住这祖宗基业?别做梦了!”老太后说的青筋暴突,尤为激动。
“你从来都不给朕机会!又怎么知道朕做不到!”皇上几乎是朝着太后叫喊出来。“朕,从小,有什么不是听皇爸爸你的?朕每日该做什么事,见什么人,不是皇爸爸你拟定好的?那时候你告诉朕说你要保护朕,等朕长大了,能经得住风雨了,你就可以好好享福了!可是你看看现在!”
“朕早就已经长大了!可是你不相信朕能做好所有事,你总是要坐在朕的身后,为朕做一切决定!后来朕终于明白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说给人们听的!当然要说的又漂亮又好听,可是你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住你想要霸权的贪婪本性!”
“你给哀家醒醒!”皇太后一记掴掌落在皇帝脸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一只疯狗有什么区别?”
“哼,你怕了,被揭露出一切事实所以气急败坏了!”皇上笑的像抽动一样。“皇爸爸!儿臣早就不像从前那样好骗了!是你逼的朕不得不杀你!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太后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眼神中透出杀意,“哀家平生最恨别人背叛哀家,你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仅不知罪,还在这里大言不惭,难道要哀家立马把你的命革了,你才后悔?”
“少了朕一个,你以为你这位子就能坐的安稳么?”皇太后气急,朝着皇上的肩膀重重踢了一脚,皇上瘫坐在地上。“皇爸爸!该醒的人是你!你看看现在的天下!难道你不怕坊间盛传的,将要败亡我大清朝的女儿就是你么?”
“哀家看皇上已经疯了!”太后恶狠狠说了这样一句。
“是啊!朕早就疯了!大家都疯了!”皇上不再理会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自顾自从地上爬将起来,走进里屋。
“皇爸爸您请吧!这屋子太小,盛不下佛。”
第24章
珍妃被封在北三所寿药房中不见天日,皇上也被困在瀛台软禁起来,姑母重新掌权,废除新政,大肆捕杀维新党人,一时间人人自危,朝野一片惶恐。日前的计划无论再艰险,再激烈,终于都划归尘土,消失在这繁烟中,再难寻踪迹了。
原本的维新党逃的逃,死的死,顷刻化作鸟兽散。
一年之后,一切终于黯淡下来,慢慢沉寂。钟粹宫的太阳日升日落,竟就这样过了一年。
“娘娘”花青恭恭敬敬的把水烟递过来。
“前几日泽公爷合着大小姐进宫来了,问您好呢!”花青的手脚很麻利,就把烟点上。
那日公主进了宫,“公主呢?怎么不在?”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并不见到公主那一身素色的衣裳,故而生疑。“公主用了早膳就出门去了,像是往北三所的走的。”
我原本侧伏着的,这一下坐正了身子,“北三所?”闻言一句,公主的去向已然猜得到,四下里只是默不支声了。
水烟的烟气带了水,一阵一阵的,吹了散,散了吹。
“今日太阳好,我们出去晒晒霉气。”我把烟杆子伸过去,整一整衣领子。这一身酱色的氅衣上面套上个金丝领褂,穿着看着周正,不像瘦骨嶙峋的样子,也不大能看出我原本的驼背。正正经经的,就像是个能母仪天下的人。
前脚扶着花青刚刚出了钟粹宫的门,长街上吵吵闹闹的。阳光正盛,刺眼的看不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就这样,南边忽然窜出来一团黑的东西,猛地就朝我撞过来。花盆鞋本就高底儿,我更是没站稳,直直坐在地上。
我这才看清了,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袍子,右大襟镶黑边饰的马褂,两人刚撞了个满怀,他就利索的拾起地上的帽子,自顾自拍着土。
“娘娘,您没事吧?”花青也是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家的孩子,这样不懂礼数。”
“溥儁,你跑慢点!”后面迎着追上来的人这样叫着。
“溥儁?”我默默念叨着这个颇为熟悉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后面追上来的是三妹,自她嫁了端郡王,溥儁是他们的长子。
“皇后娘娘!”三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打了个千。
“是溥儁!他都这样大了!”我有些惊喜的看着这个刚刚开蒙的少年,长得很俊。又不由得思索着,若是我也有个孩子,他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是,今天姑母传召,带他进宫。”三妹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一丝的傲慢,是炫耀她的夫君,炫耀她的儿子,或者是炫耀她也得了姑母的青眼么?我心下无奈的笑笑,又有什么所谓呢。
溥儁今年十五岁,个头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一双眼睛总是不安稳的朝四处转着,发出光来,仿佛总是找不到能让他感到满意的东西,又好像一切都让他非常好奇似的。他的手脚也和眼睛一样闲不住,总是不停的变换着各种小动作。
后来他总算是在母亲的喝令下朝着我这个姨娘行了个特别不规矩的礼。身上行着礼呢,头却抬得高高的,让人看得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罢了罢了,到底是三妹的孩子,作为长辈我自然是不会计较的。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三妹摸了摸孩子的脑门。
“去吧!老佛爷的事不能耽误了!”我轻声慢语的朝着他们母子说。正转头预备走来着,溥儁跑过来推了我一把,一只手就将我头上的玉簪子抽下来。“额娘!这簪子比你那只好看!”他这样说着。
花青那边只顾着扶住我,竟也没防住,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从我头上抽走了簪子。
万幸只是支不打紧的小簪子,否则,皇后披头散发的站在别人面前,实在是颜面尽失。
花青悄悄凑到我身边,低声问着:“娘娘,这……”
“回宫!”我懒懒的说了一句。
这才刚出钟粹宫,就遇上了她们,散步的心情到底是没了。溥儁就这样无端端的抢了皇后的簪子,还戏谑皇后,说出去面子上还是挂不住,三妹也到底尴尬些,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是好,一动不动的。
回了宫,一盅六安瓜片都没喝罢公主就已经回来,脸上挂着什么事的样子。
“公主去见过珍妃了?”我端着茶碗,盖子轻轻撇了两下,茶叶都撇过去,又游荡回来,又被撇过去,一遍又一遍,寻找一些打发光阴的方法慰藉。
“她端的可怜,每天只给递一顿饭的,还不准奴才和她说话,这天寒地冻的,寿药房的窗户纸也是破烂的,看着都冷。”公主脸上的神色郁郁的,她心里总忘不掉隔着窗子,珍妃还是朝着她行上个大礼,临了含泪道:“若有什么变故,还请大公主一定保全皇上才是!”一个女人一朝至此,尚且言辞恳切的祈求别人保全皇上。自她进宫,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无非是绝望又深沉的爱。
公主上下打量着我,让我有些莫名。
“怎么?是今天的茶不合口?”我笑着问道,语罢又摇摇头“不对,花青最清楚你的喜好,断然不会弄错的。”
“是想着珍妃可怜。”公主叹气道。
“可不是呢。”春日里抄了景仁宫,珍妃的宝玺收走了,册文也交回造办处去炼了,抄宫时各种打扮衣服,新奇玩意,更是收拾出几大箱来,照片也多,有她一个人照的,也有和皇上合照的,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只是这些都按着老佛爷的意思拿去烧了,这想来是珍妃多年积攒的心血,这一下全都在炉火里头灰飞烟灭,也算可怜。想到这,我应了公主一声。
“皇上那边看的严,想看也看不到,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的境地。”公主摇头道。
我不做声响了,只默默的喝茶。
“哎,你可听说了?”公主的神色微微一变,可总体上还是不怎么舒畅。她总是这样皱着眉头,年纪轻轻的就显老,如今,大约早已经忘了公主年岁几何。“老佛爷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招端郡王一家子入宫,还把他们的长子溥儁留在宫里。”
“留下?”我的眉头微微跳动着,这个外甥,是当真不怎么招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