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南离宗。
段简璧看见李靖澜背上有个血肉模糊的人,赶忙上前帮衬,“姐姐这是赶路来的?”
李靖澜蹙眉看她,“不是。”
段简璧将李靖澜额前乱发拨好,发现这是李靖澜后,也不张扬,“你们悄悄地跟着我就好,这里到厢房不远,几步就到。杨……杨大哥还好罢?”
听到这李靖澜霍然抬起头,火冒三丈,眼睛里的火星子都快喷出来,“是死是活你自己看。”
丢下杨顺扭头就走,“他身上的东西在我这,要拿凭他的本事。”一展轻功,消失不见。
段简璧不得已搭起杨顺一只手放在背上,又照做了一遍,终于将杨顺拉回了厢房。
一道黑影闪过,段简璧一个哆嗦,“谁”
“师妹,你私自带外人入境,还有何话说。”
光线一亮,她已经置身于大殿之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难道不是师尊所教的么?师尊当年驱逐师姐不就是因为师姐去了禁林……”一鞭子抽过来,段简璧也不怕疼,直言道:“师尊心中到底有没有师姐师尊有数。师尊当年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一身伤的师姐走出南离宗,今日自然也可以看着一个平白无故的死去的人。”提起师姐她想到的不知是那双赤红的双眼,还有倔强的背影,宁肯死不肯瓦全。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曰: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佛曰: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可是师尊师姐”又是一鞭,段简璧衣衫透出血色。
寒袖上尚残留着方才的风雪,他轻抖了抖青袍,缓缓推开清尘居中她卧房的门。
夜幕无星无量光,清辉无声透过窗棂的缝隙,泻在他素净的侧颜上,而他的眼眸中依旧是一片不化的清冷。
他将桌上的灯烛点亮,坐于塌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她的容颜,自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与温度。
细心用帕子擦拭她如玉容颜一番后,又原封不动地安置回她的榻边。
空气里和着他身上幽檀的冷香,像是停止了流动。
借着微弱摇曳的烛火,他似是淡漠地注视着床榻上昏睡的人儿。
可每每这般看着她,脑海里都会浮现起当日的景象——三千天雷,荒火四起,她像是想不顾一切来救自己,却被一记天雷惊了心魂而倒下。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泪水,明明已失去了意识,却仍急切着低喊着自己的名字。
是自己未护她周全,明明想度去她一切苦厄,却不能为她多挡片刻的风雨。
纤长的手指探上她的腕间,心在感受到脉象的平稳后沉静了几分,将他扶起她起手向她背部输送内力。
而她却刚好在此时眉间微蹙,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恍惚中想抓住什么似的,柔荑阴差阳错地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尔后眉头才安心地舒展开来。
他似有一瞬间的错愕,唇角牵出一丝微笑,但未过多表现出来,只是任她牵着。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这段时间里他又忆起了许多想起了她离去南离宗时所说的话……”
“请师尊替我照看好师妹,休要让她乱跑了。”
“请师尊放天下一条生路罢。”
“还有呢?”
“恭祝师尊新婚之喜。弟子李靖澜告退。”
这句恭喜久违了。
“师尊,孽徒不肖甘愿受罚。”
“你,阿兰你”
李靖澜没有听后半句。
“我累了我想回去了。哥哥。我们走。”她转身向着谢泓微。
谢泓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走罢。”
花何存目送他们离去,一语不发。
多么般配的一双璧人,想必有一日应当会得到全世界的祝福,而那个人决不能是她。
阿兰,你知道么?这是一场交易,一场联姻,一场假情假意。留下来,陪陪我最后一次的温柔,都不行么?
“哥哥,我们回家。”
“好。”
李靖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缩谢泓微的怀里睡去。
“睡吧,到了我叫你。”
阿兰是个可怜人,打小便是南离宗师尊的嫡子。喜欢的人到头来都为他认作嫁衣裳。南国可有红豆,相思风雨中。
一日,花何存教她写字,李靖澜笑道:“小花也会写出这么丑的字啊。”
“这不是丑书,是草书。”
“看来像极了鬼画符。我写的都比你好。”
“你瞧”李靖澜高傲的扬了扬下巴。
端端正正的“花何存”三个斗方大字,娟秀飘逸。
“你这学的是二王罢。”
“那你呢?你别说你学的是张旭草书罢。张旭草书可有讲究"张旭草书得笔法,后传崔邈、颜真卿。旭言:"始吾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神。旭饮酒辄草书,挥笔而大叫,以头韫水墨中而书之,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视,以为神异,不可复得。后辈言笔札者,欧、虞、褚、薛,或有异论,至张长史,无音言矣。"
“我看你也不错,只是学错了人。学草书为何不学晋代王羲之《初月》、《得示》等帖反而学张旭?旭饮酒辄草书,挥笔而大叫,以头韫水墨中而书之,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视,以为神异,不可复得。”
“那是因为张旭与我有别的意义。”
“是因为崇拜么?张旭说他"始吾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神。不过是酒癫罢了。”
“那你呢?你喜欢王逸少又是为什么?”
“喜欢魏晋风流,喜欢他的高傲不羁,喜欢他的行书《兰亭序》可惜现在真迹已不存。”
“我这里倒有一本,你不妨拿去临摹?”
“那倒是好,我要是拿去了你怎么办呢?”
“吾自有计。”
……
“你知道么?师尊定然会在这定昆池里洗澡,我们就这么瞧着好了,反正平日里师尊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见都见不着,不妨就此看看美男出浴也好。听说师尊身材不错。”
“你懂什么,师尊天人之姿,不是我等凡人能看的。快看,快看,出来了。真有玉山倾颓之态。妙极,妙极。”
“你们在做什么?”
“师姐没什么就是四处看看。”
“那你们可得小心后山吃人的东西。”
这时候石壁打开,李靖澜一个人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水汽,几乎看不清人影。
“你在作甚?”
“我我看到有人偷看,所以所以”李靖澜自知理亏,无力反驳,红了脸。
“所以你就光明正大的看?”
“不不不是的”完了,小花这下真生气了。
第36章 裂隙
小花真的生气了。
没看见人。石壁之后。
嬉笑之声传来。好像还有奇怪的声音。
“你这只花孔雀。”
“什么花孔雀,本少爷分明是九尾狐仙好吧。”
“那你又为何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
“本少爷喜欢你管得着么?”
入眼是美男出浴图,而且还是两个美男。
李靖澜快要管不住自己的鼻血,要流下了。
他们互相泼水,□□着上身,互相嘲讽。
李靖澜看不下去了,叫了句:“馒头你在么?”
“叫谁馒头呢,本少爷可是哎呀,你干嘛泼我水。本少爷可是”又是一泼水。
“本少爷可是青鸾化身,是神懂不懂。”
“是神有又怎样?还不是一只馒头。”
“你”披衣就要起来,作势要打李靖澜。
水花溅在李靖澜的身上,李靖澜斜靠在山石上,笑道:“这么关头你们竟有闲工夫在这鸳鸯戏水?”
“嗯?鸳鸯戏水?我们不过是互相擦背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花何存回笑道。
这下该李靖澜脸红了,背过身去,“你们还不起来么?”
“起来做什么,小爷我还没洗够呢?你说鸳鸯戏水那我们偏就戏水给你看。”
水花再次四溅。
李靖澜大怒道:“你们……你们简直简直”
见她说不上话来,馒头更加得意,“我们怎么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