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
“这么说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太好了,师父。”许剑心也不认生,自来熟直接开口叫师父。
“我可没有说过要收你做徒弟。”
“大丈夫一言九鼎,岂可违誓。”
“对于你爹而言我不过就是个泡江湖的浪荡子没什么本事,只会做个游医走街串巷摇铃罢了。”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的师傅了。”
这话听起来何其耳熟,当年载雪也曾说过:“我一生一世都不离开师父。”
转眼间她一入宫去了,只剩下他着把老骨头,残存于世。其实他也不大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
载雪也有二十了罢。他想。
“要做我的徒弟可是很艰苦的,你可愿意?”
“徒儿遵命就是。”
这便是沈浪与许剑心的师徒之情,许剑心也知道师父心系载雪只是当着他这个徒儿一时间不好明说。
入宫后第一时间便是来找载雪。
大火四起,包围了整座宫殿。宫人们慌忙逃跑不迭哪有功夫关心宫殿走水的事。
沈浪找到的在摇篮边的载雪的尸体。
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沈浪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们有孩子会不会她也是这种笑容。
她是会笑的。
当许剑心问起为何师父年纪不小了却还不娶亲时,沈浪总是笑着敲他的脑袋,“你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不去砍一百棵竹子,今天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砍一百棵竹子并非难事,师父总是轻巧的回避这个话题。
第32章 问天
现在他知道了,师父为何不娶妻。
沈浪双目通红,睁大着眼睛看着上苍,“为什么为什么我沈浪做错了什么,你就要这样对我,对载雪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要杀要剐冲我来载雪何其无辜,弱子何其无辜!”
许剑心一直见到的师父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曾像如今这般暴戾。
“师父——”许剑心道。
沈浪没有听他的话,一路抱着一息的载雪,冲出了殿门。
“来者何人!”
“挡我者死!”沈浪发出吼叫,像是困兽之斗,临死挣扎。
杀遍了围攻上来的侍卫,沈浪在马上抚着载雪的容颜,我还未老,你却白头。
“师父,娘娘她没了。放弃吧师父。”
“你先走,我想留下陪陪你师娘。”
许剑心的眼中震惊之色愈发浓重,师父觊觎皇帝的女人。结结巴巴道:“师娘?”
“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可是师父你……好我走”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三叩九拜的离去。
沈浪被追上来的侍卫击杀。
临死之前,他还死死地抱住载雪的半截身子,不让一丝一毫的乱箭穿心落在载雪身上。
他死了,身中数箭,血咕噜噜的冒了出来。许剑心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沈浪生前何必久睡之言惹人注目,死后自会长眠于地下不过却是以乱臣贼子的身份。
“师父——”一股力量将要冲出他的身体,但是不能,师父说过如果去的话就是自投罗网。
他的声音引来了侍卫的瞩目,他被发现了。糟了。
许剑心撒腿就跑,可跑得快有什么用。
忽然大片的侍卫撤去,许剑心心知肚明:有诈。
来人是墨问尘。
一身淡青色蟒袍滚过一道金边。
许剑心按剑的手,停住,归剑入鞘。
“墨大人你来做什么?如今宫变在即大人应当在文华殿护驾才是。怎么到这里来了?”许剑心有心无力挽回的余地暗自神伤讽刺。
“本座奉旨缴贼。”墨问尘面色不变,微微一笑。
“沈将军已经死了你来晚了。”
“哦,你怎知我要缴的贼人不是他?诸将士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起沈浪销去征西大将军一职废为庶人。祸乱宫围,其心可诛,欺君罔上,朋党营私;端妃百里氏通敌叛国,一并诛杀。不可姑息养奸。钦此。”
“墨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一个人——太监。啊哈哈哈哈哈哈……”
墨问尘面如土色,恨不当场诛杀许剑心。但他缩回了伸出的手,握紧成拳,冷笑道:“你这乱臣贼子的师父教出来的弟子还真是我的克星啊哈哈哈哈,你若是说出你背后是何人策划,不仅免死还有重赏不说杀!”
我是不会出卖我的师傅的。他说。
许剑心微笑着面对死亡的到来,他并不怕死,想过很多母亲、师父、素未谋面今日一见的师娘、十三营的将士们……他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的人那就记住几个好了,忘记吧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有人上前闭上了他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他是死不瞑目。
“你我有缘无份,就以将军礼治丧罢了。”
“是!”
墨问尘埋葬了挚友许剑心之后,顺势而为替沈浪与载雪这对未能成眷属的有情人葬在一处,也算是一种哀思罢。
墨问尘提剑往文华殿去,期间有太监忙不迭提醒:“太子在东暖阁。”
于是墨问尘又多了一项任务:去寻太子。
到文华殿时,容彻衣冠楚楚,身着兖袍,大声斥责内侍:“皇后现在何处?端妃又在何处?”
“皇上,乱军入城时,皇后全节,以三尺白绫而死,端妃不知所踪。”
“墨问尘又在哪里?”
“回皇上墨大人去了东暖阁。”
“太子……不好,你立即叫墨问尘回来。”
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他脑海当中突然浮现这样一句话。
墨问尘在东暖阁赐死了太子。
有人劝皇帝还是快走吧!墨问尘此时说不定要弑君呢!
容彻细想之下决定走密道。放火烧了宫殿。造成已死的假象。
墨问尘缓步走向文华殿。
文华殿空无一人,唯有剩下的风是动。
皇上已经死了。这是墨问尘的第一直觉。
亦或者没死跑了。这是第二反应。
不过一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管他是死是活,不管他天涯海角,不管他怅然终生,只有眼前的才是真的。
永平七年夏。
墨问尘奉先帝遗诏登基称帝,是为武帝,改元政和。
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
,庶乎近之。今朕年届三旬,在位二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历观史册,自黄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余年共三百一帝,如朕在位之久者甚少。朕临御至二十年时,不敢逆料至三十年,三十年时不敢逆料至四十年,今已六十一年矣。《尚书*洪范》所载: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五福以考终命列于第五者,诚以其难得故也。今朕年已登耆,富有四海,子孙百五十余人,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前代帝王或享年不永,史论概以为酒色所致也,皆书生好为讥评,虽纯全净美之君,亦必抉摘瑕疵。朕今为前代帝王剖白言之,盖由天下事繁,不胜劳惫之所致也。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太宗初无取天下之心,尝兵及京城,诸大臣咸云当取,太宗皇帝曰:明与我朝素非和好,今欲取之甚易,但念系中国之主,不忍取也。后流贼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自缢,臣民相率来迎,乃剪灭闯寇入承大统,稽查典礼,安葬崇祯。昔汉高祖系泗水亭长,明□□一皇觉寺僧,项羽起兵攻秦而天下卒归于汉;元末陈友谅等蜂起,而天下卒归于明。我朝承袭先烈,应天顺人,抚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无非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年力盛时,能弯十五力弓,发十三握箭,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然平生未尝妄杀一人,平定三藩,扫清汉北,皆出一心运筹。户部帑金,非用师、赈饥未敢妄费,谓皆小民膏脂故也,所有巡狩行宫不施采缋,每处所费不过一二万金,较之河工岁费三百余万尚及百分之一。昔梁武帝亦创业英雄,后至耄年,为侯景所逼,遂有台城之祸;隋文帝亦开创之主,不能预知其子炀帝之恶,卒致不克令终,皆由辨之不早也。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三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