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缺与谢弘微本是打小穿着同一条裤子,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在小屁孩时代,他们便有生死盟誓,哦,就是老套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话又说回来,玉缺与他不同,自幼便是个霸王星,谁人也拦不住他。一日,二人上山打猎。谢弘微在前,玉缺在后,他便一支箭对准了谢弘微的背心射去,当箭雨穿过谢弘微的身旁,看着他一跃而起,侧着身子,玉缺摆手一笑,“二公子也这么胆小啊。”
说起来玉缺的话也不错,溯源已经死了,已死之人加上他这个将死之人,云山之役死者又何止千千万。
溯源是李靖澜的白月光,人尽皆知。李靖澜倒追了溯源三年多,南离宗里没人不晓得。
溯源一心向道,无心风花雪月。李靖澜对他说:“我就想和你谈个恋爱。”溯源笑了笑,眉眼含霜,“我不喜欢你。”于是一个喜闻乐见女追男的故事就这么敲锣打鼓的开始了。
“溯源你看桃花开了,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不好。”
“溯源你打算下山吗?”
“不去”
“……”
“溯源我有一件礼物送你。”
“不要”
……
“你休要来纠缠我。”
诸如此类,李靖澜在云山之役丢了性命,溯源一路抱着她,血流蜿蜒而下,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小溪。“阿兰我答应你了,你醒醒好不好?”
“阿兰你说过的云山的桃花最美了,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到了。”
“阿兰……”没了力气,只好向下走着,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
“阿兰”少年扒出了利刃,往自己的胸口一插,顿时血喷涌出来,他剜下一块肉,送到李靖澜嘴边,灌了下去。
少年临死之前还面带微笑:“你说过的为什么我不理你,我只是不想耽误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孤生,再也没人没人陪着你了。我希望……咳……我希望若有来生我们就做一对兄妹,我守着你,一辈子守着你。”
“阿兰”说完少年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再后来,少年人被楚王所见,就地埋葬,立无字碑。也算是尽一分绵薄之力。
谢弘微从来都知道,有这么个少年,在李靖澜的心中。千方百计的想,却怎么也得不到。
在李靖澜失忆后,谢弘微衣不解带的寸步不离身的照看她,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溯源?”
“我我不是……”
“溯源是你?”谢弘微摇了摇手,他看不见?
“嗯,你要好好养病,好起来了我便带你下山看看。明日便是上元了,上元节的灯火明亮如昼,华灯初上,我思来想去你一定喜欢。”
“可惜我看不见了。”
“没有,你这病只是眼疾不久会好的。”
“你是谁?我听见你的声音仿佛是我的一个故人。”说着,伸手抹上了谢弘微的面颊,按着轮廓一笔一笔的描摹,似乎是在描摹一副画,力道轻的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
“我是溯源。”
“不,你不是他。虽然声音很像,但你不是他。我不会认错。”
谢弘微没了法子,为了让她留在身边只好请来了术士用灵烛剪去了他的记忆,送她回南离宗。
南离宗经过血洗,花何存身死,几乎没什么老人留下。李靖澜也就不记得从前的事。
溯源是南离宗的掌门首徒,花何存带弟子上山时,他已经背着李靖澜下来了。摇摇晃晃的将李靖澜往花何存怀里一放,“你带她走,我撑不下去了。快走。”
花何存扫除了余孽,也因此带着李靖澜遍访名医,不负当日溯源托孤之意,他也乐的做好事。
李靖澜已经身染沉珂,药石无医,过不了三两年阎王就要拉他去了。她居然硬撑着多活了五年,大夫们都觉着这是个奇迹。花何存心想。“奇迹”李靖澜就这么留下了,直到花何存被属下所杀。尸骨无存。
李靖澜觉得这是恶有恶报,花何存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救她,为了名声,为了兄弟,独独不是为了救人而救她。
花何存进入南离宗时,天色微明,初晨未照,雾霭沉沉,烟迷蒹葭。
有人跪着:“君上,有一股势力正在南移,属下特来请君上的示。”
“杀了他们,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南朝的军士枉死于花何存的手下,江湖上只知道花何存一夜杀尽三千人,不知花何存打着平叛锄奸的旗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自己扩大势力而做准备。
茶楼里的说书人,每每谈及此事,通常都要一拍惊堂木,右手持扇,刷的一下摊开,口水喷得满地都是,坐在前排的人更是脸上一堆唾沫星子,“各位啊,这花何存就是天上的贪狼,地下的周处。无恶不作,以杀人为乐。哎,这世道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妖魔啊。此乃天之不幸,百姓受灾殃。”
下面的纷纷起哄,义愤填膺,“该死花何存害得我们这么惨,我们还不将那老贼挫骨扬灰。”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前些年,有一位义士杀上了南离宗将那老贼一窝端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据说连全尸都没留下。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
第20章 男宠
说书先生说到这往往会眯起他那小的不能再小的眼睛,简直是两条缝,狭小,贼眉鼠眼的。“我看啊这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这才有人替天行道,为人间除了一恶。”
“好”观众纷纷叫好,有的甚至拍起了桌子,乒乒乓乓的,喊声震天,仿佛是他们英勇杀敌,做了英雄。茶楼规定不能擅自大声的叫好可这一出来,偏偏惹的人不叫不快,喉咙里怪痒痒的。
李靖澜决不相信这些个街坊传闻,就连她借住的房东大娘都会唠嗑上几句,“花何存真是该死。”
花何存真是该死,李靖澜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含混着说道。
如今该死的人没死,他会怎么做呢?是卷土重来未可知,还是伺机报复?李靖澜觉得凡是妖魔鬼怪,都是祸害遗千年,花何存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李靖澜的面前。在你以为他就要改名换姓,金盆洗手的时候,他又来一招大变活人。于是他成了谢徽之。也就是谢弘微的大哥。李靖澜知道这个消息过了很久都没缓过来,一口茶水梗在喉口上不上下不下,好生难受。最终还是喷里出来,“什么?”
青莲说:“千真万确奴婢打听到这少爷就是花何存。”好了,披了羊皮的狼又回来了。她扮猪吃老虎的时辰到了头了。李靖澜抱定了最坏的打算,本想着要是花何存回来也没什么,顶多吃些亏。没想到他还真会金蝉脱壳,脱的连李靖澜都不认得这只老狐狸了。
想想真是后怕,哎死人能变活人,那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这老狐狸啊,叫我捉住了你的把柄了罢。
谢弘微不知情,从他的表现来看又像是知道真相的,可为什么要骗她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唯独她还蒙在鼓里,什么情况?
“谢徽之人呢?”
“据说是少爷小时候得了痢疾一病去了,楚王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才有了主意收花何存为义子。”
“谢弘微不是楚王的义子吗?怎么又跑出来个义子。楚王这是瞎操心别人家的儿子。”
“没有,街坊邻居都认为世子是楚王的亲儿子,只是看着不像亲父子,倒像是仇人。”
“我看楚王与谢弘微关系不好,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一层。”
外面踢拖踢拖声响起,青莲折身去了。
“阿兰,你都听到了”
“我都听到了”李靖澜无不讽刺的说道,“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世子真当好本事。”
“阿兰我并非有意欺瞒。”
“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了。溯源是谁?你告诉我。我叫你一声哥、一声世子爷,你为主我为鱼肉。呵,真真是个好兄长。”
“剪去你记忆的,是你自己。世上没有什么秘术,也没有什么忘情水,忘记的只有你自己。为什么你还记得,是因为你想记得都会留下,剩下来的都是白纸。我是错了,我绝不求你原谅。云山之役,唯有你一人活了下来,你可知这是为了什么?”
“是你有意让花何存就我下山的?”
“不是。”
“那是为何?”
“那是因为……有人”话未完,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摔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