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宇缓缓转过来，招呼服务人员：“我等的人来了，可以点单。”
菜单被恭敬地递过来，苏欣然扫视一眼：“我来不是吃饭的。聊完工作我就走。”
看着苏欣然这副急切地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顾正宇后靠在椅背，眸光晦暗：“我饿，你不吃的话可以先出去，等我吃完你再过来。”
“你——”苏欣然气地长舒一口气，愤愤地捧起菜单，“我为什么出去？”
“这个，这个，这个……”她点的都是最贵的菜。
菜被送上来，远超两人的量。
“你能吃完？”顾正宇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堂堂总裁，请人吃饭，这么抠。”
顾正宇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请你吃饭？”
苏欣然傻眼，直勾勾地瞪着顾正宇。
顾正宇嘴角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你是下属，你来找我给你工作，难道这餐饭，不该你请？”
苏欣然从头顶迅速凉到脚下。顾正宇说的对，职场上，员工上赶着讨好上司，请吃饭，送礼品是常规操作。但她陷在两人从前的固有模式中，有点太想当然了。
看着眼前一桌子菜，悲从中来。自作孽不可活。顾正宇很节制地只点了两个，剩下的都是苏欣然点的。
顾正宇不忘再添一把柴：“最佳女主持，不会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苏欣然紧咬牙关，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请总裁吃顿饭而已，您吃。”后面几个字憋在喉咙里：撑死你。
吃饭过程中，顾正宇绝口不提工作，苏欣然提起亦被打断。
“吃饭时不谈工作。”
于是，吃完饭，苏欣然滴血一样地刷了卡，对顾正宇说：“可以谈工作了吧？”
顾正宇点头：“《欢乐福事多》准备改版，所以需要纳入新鲜血液，目前有许多主持人挤破头都想进入。我可以举荐你，但最终能不能拿到，要靠你自己。”
“我会努力的。”苏欣然道。顾正宇能帮她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那两个字：“谢谢。”
“不用。”顾正宇咳了声，端起清水喝一口。
苏欣然一见顾正宇，就被激发战斗模式，忘了他不舒服这档子事。
“看过医生了吗？”
“我没那么柔弱。明天这个时间，来我办公室找我。”顾正宇站起身，准备离开。
苏欣然也站起，横在他身前：“还是去看看的好，你脸色发白。”
“不用。”顾正宇把苏欣然格开，淡淡地说，“明天见。”
“你这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死犟。”苏欣然一把抓住顾正宇的胳膊，他体温发烫，高于寻常，“你发烧了？”
顾正宇拂开她：“回去睡一觉就没事。”
“最起码吃了退烧药再睡，家里有没有？”
顾正宇沉默。
“不用说，肯定没有。走，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家有。”
苏欣然跟着顾正宇下负一层，她来开车。
车驶出中央大厦，顾正宇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记得之前教她教的头都大了，她也没学会。
“这两年。”苏欣然专注地左右看路况，开得十分流畅。
顾正宇闭上眼，黑长的睫毛弯弯，唇紧抿。苏欣然偷偷瞥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一路无话。
到达。苏欣然先去自己家拿了退烧药，然后到顾正宇家，强迫他吃了。顾正宇瘫在沙发上，拿过灰色抱枕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开始出汗，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昨天喝太多，又吹了冷风，所以病的吧。顾正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
本来可以不用喝那么多，可他心情烦闷，一杯接一杯，水一样往肚里灌。
他抬眼，看着赤脚在他屋里轻快来去的苏欣然，迷迷糊糊间，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他们还没分开。
“我煲点粥给你，睡醒可以吃。”苏欣然说。
顾正宇觉得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不真切。
苏欣然家里还有排骨和海带，于是她煲了海带排骨粥。
香气慢慢飘过来，顾正宇也陷入半醒之间。
像喝醉的人，他起身，意识在昏沉中游移。他鬼魅一样站在苏欣然身后，吓了她一跳。
“你起来干什么？”踮脚探了他额头，居然比之前更烫。
她干脆把他拽回卧室，让他舒舒服服地躺下。
顾正宇躺倒的瞬间，猛拉住苏欣然的手，顺势拉她入怀，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不要嫁给他。”
苏欣然气恼地挣开：“又发疯，我就不该心软。”
顾正宇翻转身，蜷缩成一团，瑟瑟在抖。
苏欣然收声，看他：“好像有点严重，光吃药，行不行。”侧了侧脑袋，“他刚才说什么？”
她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顾正宇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身上盖着被单，应该是她盖的。愣忡一瞬，掀掉，下床。
走出卧室，随手拨开灯。扫视一眼，已没有她的身影。
他想起粥，于是往厨房走。刚到沙发旁，顿住脚步。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摊开的书盖在脸上，睡得昏沉。
顾正宇倾过去，拿开书，怔怔地看着她的睡颜，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用了三年想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
每一次的拼命忘记，反而让记忆更清晰。
第11章 贪恋她的香气
粥在小火保温。屋子里萦绕着粥的香气和她的香气。
顾正宇盛了满满一碗，立在阳台，一口一口喝完。不时回头看她，她睡得安稳。看了眼时间，居然已十点。
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城市，无数的灯火连成星河，灿烂地闪耀。
顾正宇想起两人的毕业旅行，也是第一次一起旅行，去的香格里拉。
天空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星星。两人在满天繁星照耀下的山岗，将自己交付给彼此，缠绕交融。
当苏欣然提出分手时，他为什么没耐下心来去问，而是愤懑赌气呢？最后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远去。
如果当时再理智一些、再成熟一些，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前几天，冯浩给他看了两岁女儿的视频。如果他和苏欣然没分手，他们也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走回卧室，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精致的黑盒子。啪地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钻戒，钻戒映着灯光，闪耀十字星芒。
钻戒早已买好，却没机会送出。
合起，放回原处。
拿起被单走出，轻轻地帮苏欣然盖上，然后又走向阳台。深邃的眸凝望远方，夜风拂过他英俊的面庞。
苏欣然睁开眼坐起，揉了昏沉的眼。
等待观察顾正宇的情况，所以随手拿了一本书看，没想到看着看着睡着。她跟书果然相克。
催她入眠的书端正地躺在茶几上，她疑惑：“我放的吗？”还有身上的被单，“谁给我盖的？”
目光一偏，看见顾正宇背影。
他弯腰，手肘撑在栏杆上，一动不动，雕塑一般。
“你好点没有？”她问他。
他回头：“你醒了。”
苏欣然手捻起被单：“你给我盖的？”
顾正宇惹人厌地回答：“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不是苏欣然不想跟他好好说话，他这种人，跟他没办法好好说话。
苏欣然起身：“既然你没事，那我该走了。”
顾正宇转回头，沉缓的嗓音和着夜风吹来：“粥很好喝。”
苏欣然脚步定住，身体轻转：“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顾正宇拧身，蹙眉：“什么话？”
“让我不要嫁给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正宇款款向她走近，被夜色染得半醉的眸笼罩着她：“就是字面意思。”
不待他走得更近，她扔下一句“我的生活明明已恢复平静，你为什么要来动摇我。”夺门而出。
顾正宇愣在原地，唇角却勾起：“你被我动摇了吗？”
*
时间：6月3日 13：00
苏欣然出现在顾正宇的办公室。顾正宇无暇从繁忙的工作中移开，让她坐着稍等。她说先去见冯浩，一会儿再来。
冯浩听她说选《欢乐福事多》，不开心地绷起脸：“我就知道。顾正宇那个混蛋，不让你跟我去受苦，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苏欣然梗了下，尴尬地笑：“他才不是怕我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