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这颗矿石在特殊角度能看到金色。
格瑞极力想要忽视在射击时那转瞬即逝的紫金色,可是这太巧了,同样的加班时间、蓝色的眼睛、特殊矿石的耳钉、受伤的侧腰。
抬起的手抓住面前的空玻璃杯,格瑞起身,走过金的身边进入厨房,注满饮用水后再次回到他身边。
走得悄无声息。
是暗杀时特有的技巧。
抬起手,松开。
啪嗒。
金头也不回的接住了坠落的玻璃杯,满得近乎溢出的水没有洒一滴。
“金。”
“你到底是谁。”
与他同床共枕了整整七年的青年转头,眼内是冻结了的大海,只余一片冷冽。金歪头,扯出一个不能说得上是“可爱”的微笑。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格瑞。”
*
格瑞没有避开金的视线,紫色直直望入蓝色之中,两者一点点染上杀意。
当所有的猜测落实,撕破谎言后的真相给两人带来了某种意义上的爽快——肉刺被狠狠拔出,鲜血溢出前的瞬间,解脱和绝望一起到来。
金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将手中的玻璃杯抬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你不怕我下毒?”格瑞将手伸到后腰侧,在金了然的注视下拿出手枪,“情报小偷。”
“厨房是我整理的,而且,你不擅长这个。”金微笑着举杯示意,“狙击手先生。”
“很聪明。比平时的你聪明多了。”
“你也比平时帅多了,又危险又帅气。”
聪明得/帅气得让我想要杀了你。
板机扣动的同时金也抽出了自己的军刺——他们两人都因为今晚的猜忌而没有解除武装,歪打正着的给了对方一个新的暴怒点。
玻璃杯被重重的放到餐桌上,子弹被银刃弹开,嵌进一旁的木柜门上。
“难道你平时在家都要准备这么危险的武器在身边吗?!”
“哼,你的小玩具危险系数也不小。”
他们避开了有许多家具的餐厅,在躲避子弹的同时一点点把战场转移到较为空旷的客厅。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组织的,为什么要骗我!”
“礼尚往来,你也是个骗子!先生!”
两人快步踩过那块柔软的地毯,两天前他们还在那张地毯上抱成一团,最后交换了一个湿答答的吻。格瑞的枪瞄不准金的要害——金的身姿比他预想的还要灵活,手也抖得根本不敢乱开枪——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枕边人熟门熟路的一个侧滚躲进沙发的隔挡区域。
好吧,该死的,格瑞你就必须得承认你到现在还不相信金会是自己的同行——还是敌对组织的人。
他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先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难道就不打算向我坦白吗。”
格瑞听见自己如此问道,等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在委屈(这个词格瑞这辈子都不想用在自己身上),还有不甘和愤怒。
“就打算瞒我一辈子,然后装成普通人伪装这种可笑的普通生活?!”
“那你呢!你不也这么打算吗,为什么单单指责我?!”
躲在沙发靠背后的金咬破了嘴唇。
他或许已经怒火中烧到了有些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地步——金没有想到格瑞会朝自己开枪,就算对方在扣动扳机的瞬间露出了后悔的眼神,但是射出去的子弹可收不回来,就像泼出去的水,交出去的爱。
哈,爱,可笑至极。
欺骗爱你的人,也欺骗了你所爱的。
一天前他们还相互信任着彼此,对彼此的话坚信不疑。
可现在,就连一句笑声,他们都能听出其中嘲弄的意味。
“我现在都在怀疑你是不是为了组织特意接近我的了!!”
金尝到了血的腥锈味,他自己的,就好像心脏被人拿捏在手里,难受得坐立难安。他猛地冲出阴影,反手捏着军刺的手柄抵上格瑞指向自己的枪管。
金属互相作用发出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他们都在用力,让对方的武器咔哒咔哒作响个不停,可是彼此的视线就没有从对方的眼睛离开过。
“你打算杀了我,然后呢?!”
“我没有!”
“那你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七周年的礼物吗?!”
“那是因为你不放开你手里的东西!”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站得这么遥远过——彼此粗重的呼吸扑在脸上,只要格瑞愿意低头,或者金抬起下巴,他们就能像往日那样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吻,获得满足和安慰。可是没有,他们既没有接吻,也没有得到安慰。
*
炙热滚烫的感情开始冷却。
*
格瑞和金都是杀手,但是分工完全不同,体力上来说还是格瑞更胜一筹。金或许可以再坚持那么十几分钟,可是他的腰腹受了伤,动作幅度一大就会牵扯到那部分的肌肉。
格瑞挥开了金,借着这个力,金后退了几步。他们从原本近在咫尺的危险距离变成了“个人安全”距离。
视线依旧在交错。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
枪管里的子弹和手中的刀都没有飞出,这间屋子的主人们锁定彼此的一切动作,又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受伤的感情。
明灭闪烁。
只有客厅里种的指针在尽职地转动。
还需要狡辩什么?解释什么?
格瑞咬住牙关,金皱紧眉头。
还在等着什么?
金挪动脚步,一点又一点,最终停在了阳台口。
他们无言对视。
金眨了眨眼,瞬间扭头拉开落地窗。
格瑞的子弹被防弹玻璃阻隔,只能看着那抹金色消失在窗口——他跑了,但是跑不远的。
所以格瑞追了出去,他用家里藏着的快速通道(本意是为了避免仇人找到他家让金能够及时逃离)直达车库,动作熟练的插入钥匙发动引擎。
可是他踩不下油门。
“………该死!”
拳头砸下,刺耳的喇叭声在车库里响起来。
格瑞伏到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无机物,却抑制不了内心滚烫的什么。
“……金……”
*
金只跑了两个街口。
冬天的夜风刺骨,他只穿着一件防弹衣和一件居家T恤,等整个人不再运动后,那些不可忽视的寒意阵阵爬上他的后背。
他蹲下,像是忘记回家的孩子一样,把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街边。
军刺仍被他握在手上,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刺向格瑞——即使他有好几次机会给自己的丈夫一击毙命。
嘴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些。
“……格瑞……”
【TBC】
第六章 Ⅵ
Inocence Boy
天真的男孩
When young blood escape
当你的青春热血喷溅满地
Vows that break
誓言被无情打碎
Go up up away
那就成长吧
Go up up away
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
入夏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室外已经开始泛热起来。半温不凉的空气钻进换上的短袖和短裤的缝隙里,感觉就像是一场新的相遇。
金抬头,这个新邻居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亲切,可是这阻止不了金想要和他搭话的欲望。
他也才五岁,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普通的孩子做不到五分钟破译一个基础黑客软件。
“交个朋友嘛!姐姐说了,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金伸出手指,不顾对方挣扎,戳在了那张还有肉乎乎的脸颊上,向上拉侧。
“姐姐还说了,人不笑的话,幸福会逃走哦!”
“我是金,我刚才听到你爸爸叫你格瑞,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
多年后的他乡再遇,格瑞称呼这种心跳加速叫做激动。
或者再直接一些——悸动。
蔚蓝的眼睛里有能够包容一切的大海,还有自己——一个看上去“平凡”无比的格瑞,穿着随意的一个普通人,却没有泯灭在人群之中。
他对金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十八岁搬家时那个没忍住哭鼻子的金发男孩的模样,可是等金从货架对面站到自己面前时,格瑞知道自己心动了。
那是他最美好的记忆的载体,象征着幸福的生活和无忧无虑的时光。
金的笑容依旧没有改变。
儿时的格瑞在经历高难度的训练后,总是需要重重伪装才敢出现在金的面前。金很敏感,他会留意到格瑞动作的不自在——或许是受伤也或许是疲劳所致,但这都在所难免,暗杀训练不可能不严苛——然后金会极其孩子气的表示自己“感同身受”,露出悲伤的表情问格瑞难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