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命(98)

“像这样炎热的天气,还是步辇坐着要舒服一些。”

小琴也笑着说:

“步辇通风,坐着自然比殿下的轿辇要凉爽得多。”

内侍们抬着步辇绕过后花园,还要再绕过朝华殿才能到颐和宫。

看着昔日风光一时的朝华殿,如今却紧闭着大门,形同冷宫一般。

杨蓁示意停下步辇,看着那扇蒙了灰尘却无人擦洗的朱红大门问道:

“苏氏最近可还康健?”

小琴低头禀道:

“皇后娘娘吩咐了,任凭是谁也不能见苏氏。

她断了腿,身边服侍的也全是娘娘派去的人,只怕连自己亲妹妹死了都不知道。

如今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只是还要靠人参养着。”

杨蓁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去南苑把旷弟接来,我带他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小琴迟疑了片刻道:

“殿下,她已经那副模样了,还见么?”

杨蓁宽慰她道:

“无妨。她活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再见旷弟一面吗?

去罢,把他带来。”

小琴听了这话便没再犹豫,福了福身,立刻便往南苑去了。

杨蓁带着晴初一起,叩开了朝华殿的大门。

看院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婆子,看起来凶悍的很,像是冷宫里过来的。

那婆子见了杨蓁,连忙便跪到了地上:

“朝华殿如此污脏之地,如何能使得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殿下还是请回吧,切莫污了殿下的眼睛。”

杨蓁心下有些奇怪,但仍然开口道:

“无妨,我只是带六皇子来探望他的母妃。

华素夫人进来可好?”

那婆子又道:

“废妃苏氏上个月便已经被陛下废黜封号,贬为八品少使。

殿下还是称之为苏少使或苏氏便是了。”

杨蓁长出了一口气,淡淡道:

“也好。那便带本宫进去看看苏少使吧。”

等到她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婆子不愿意让她进来是有原因的。

朝华殿里燃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像是用一些药性浓郁的药熬制出来的,刺鼻的很。

可是尽管是这样,那也难以掩饰下面盖过的腐臭味。

那婆子把杨蓁领到寝殿外面的屏风处,便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进去了,还搬了一张干净的梨花木椅子来给她坐。

杨蓁从这里,刚好能看见苏白的一张脸。

那张脸不知多久之前就失去了早先的国色天色。她双眼凹陷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得很。

那婆子走进屏风里,动作粗暴地将她晃醒。

杨蓁瞧见苏白那双眸子睁开了,眸子里晦暗无比,没有丝毫生机。

她似乎得了婆子的指点,眸子环视了一圈,落在外面的杨蓁的身上。

本以为她看见自己的时候会充满了恨意,可谁知道苏白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她的头发蓬乱着,看起来像是个疯子。

杨蓁叹了口气,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便跟晴初说道:

“出去看看是不是旷弟来了。若是他到了,直接领进来。”

晴初应了一声,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出去了。

过不了一会儿,朝华殿门口的珠帘又被人掀开了。

杨蓁回头一看,看见杨旷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走了进来,个子已然高了不少。

在往他身后看,竟瞧见后面跟着的是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令狐璎。

令狐璎也穿着素净的衣袍,浑身上下褪去了从前的妖娆妩媚,看起来干净温和。

她见了杨蓁,立刻便乖顺地伏在地上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杨蓁示意晴初扶她起来,小声同他们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旷弟,你去见见你母妃吧。

她大约精神状态不大好,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小心些。”

杨旷乖巧地点了点头,自己走进屏风里去看苏白了。

苏白见到他之后,原本布满了笑容的脸上立刻便忽地消失了,唇齿间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眼泪流了一脸,伸出去想要抓着儿子的手却陡然缩回来,像是惧怕得不行。

而杨旷却像是半分都没有嫌弃她的样子,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苏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存,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一动都不想动。

她艰难地开口想说什么,到头来却成了断断续续的话:

“旷...儿”

忽地,苏白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卷书,硬塞进了杨旷的手里。

接着她沙哑着嗓音开始推搡着杨旷,口中不住地说着:

“走,走,你走……”

杨旷原本还想多留一会儿,可苏白的反应却异常激烈。

杨蓁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朝他摇了摇头。

他自然垂下了头,离开了殿中。

杨蓁没有再跟苏白说任何话,而是径自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杨旷站在院中,一直低着头,模样很是沮丧。

杨蓁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旷弟,一个人犯了错,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杨旷抬起头来,阳光照在他那张涉世未深的脸上,显得十分稚嫩。

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卷递到了杨蓁的手中:

“这样东西,姐姐想来很需要它吧。”

杨蓁接过了他手中那份书卷,看见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

“景南召!”

怎么回事?景南召难道不是已经死了?

杨蓁的心中突突地跳动着。当时长姐和景南召同时死在了长公主府,而她们的尸首却在自己离开了之后突然消失。

更离奇的是,如今她竟然得到了与那周婆子代称雷同的一本书?

她顾不上仔细思索,只能低头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周围安静地可怕,而书页上的内容却让她触目惊心。

从她熟知的朝臣开始依次往下,到那些她从未听到过的人名。这些名单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南陈余孽,可他们所处的位置和所拥有的身份却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她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着,直到翻至最后一页,才长吁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景南召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它是一群人的名字。

杨蓁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幼弟一双纯粹的眸子,让她几乎不忍心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杨蓁忽地明白了苏白的用意。

她自知罪无可恕,只愿通过自己亲生骨肉的手,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因为这有这样,年幼的杨旷才会成为首告的功臣,他的未来才不会因为身上有着南陈血统而布满荆棘。

杨蓁心软了,她牵起幼弟的手,轻声道:

“走,姐姐带你去见母后。”

杨旷怯怯地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问她:

“姐姐,母后是不是很讨厌旷儿?”

杨蓁心中一酸。她眼前这个还不足十岁的幼弟,已经懂得太多了。

自己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

一想到这儿,她的手边愈发攥紧了一些。

到了颐和宫,他们一行人刚走进正殿里,却看见孙皇后眼睛浮肿,人也恹恹地半躺在贵妃榻上。

看见杨蓁,孙皇后这才哽咽道:

“小七...”

杨蓁心疼的不行,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陪在她身边极力地安慰着。

孙皇后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见到她之后也并没有太失控,只是抹着眼泪道:

“就这么一段时间,芙儿,阿显,怎么就都没了……”

杨蓁鼻尖也一阵发酸,正准备出言安慰母亲,却听见孙皇后颇为气愤道:

“这个南陈余孽怎么也来了?!”

杨蓁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孙皇后怒视着在下面跪着的那个小小的杨旷,她心中一慌,连忙阻拦道:

“母后……”

孙皇后收回了目光,抬头看着她。

杨蓁连忙示意杨旷暂时先退去一旁的偏殿里,自己则留在正殿之中安慰孙皇后。

她禀退左右,掏出方才那本名册递了过去,低声道:

“母后,方才小七带着旷弟去了一趟朝华殿。

苏白将这份东西给了旷弟,是所有南陈余孽的名单。”

孙皇后显然一怔,接过名册来看了几页,惊呼道:

“原来你长姊嫁的周府满门,一共有这么多南陈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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