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脸上一红,小声说:
“不妨事,一清早起来便涂了药膏,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晴初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臂,立时便疼得她呲牙咧嘴。
晴初摇了摇头:
“这淤青岂是一两天就能消下去的?”
杨蓁没底气,只能小声说:
“好啦,我以后自己也会注意的。”
秋雨在一旁听着也没说什么,自是捧了她一贯爱用的漱口水进来,递到她面前。
等收拾完了也才过去一刻钟。
杨蓁走出寝卧外间去,却遍地都寻不到傅虔的身影。
一个小丫头上前来福了福身,语气有些不客气道:
“回禀夫人,上将军在书房里忙公务,夫人就在这等着便是了。”
她的话语颇有些不友善,杨蓁蹙了眉头,抬眼一看竟是五更天里给傅虔奉茶的小丫头。
她有些不高兴,刚要说话,却瞧见傅虔从厢房走了出来,对着那丫头冷冷道: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鬟?怎么跟公主说话的?”
那丫头被傅虔斥了,立刻便软了下来,换了一副极为柔和的语调:
“上将军冤枉奴婢了,一向主母等着家里的老爷是天经地义的……”
杨蓁忍不住瞥了她几眼,这丫头年纪不大,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跟宫里那些个教女则女训的嬷嬷也无甚区别。
只听傅虔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去,发配到前院去。
连带着跟她一起进内院的都罚去前院,还是换从前的老嬷嬷来侍奉公主。”
那丫头赶忙跪了下来,惶恐道:
“上将军饶了奴婢罢……”
傅虔丝毫都没有睬她,反而走到廊前伸手将杨蓁牵了下来,直接带着她往外厅走。
杨蓁听着那丫头的哭喊声,以为傅虔生了气,小心翼翼地说:
“那毕竟是母亲送来的人儿……这样是不是……”
傅虔笑了笑:
“等你见了我母亲,便知道她不会塞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到我身边。
大约又是派那老管家挑的。”
他话音没落,却听见外厅有个爽朗的女声响了起来:
“殿下来了,老头子,殿下来了!”
只见那竹林另一头走出个穿鹅黄色常服的女子来,约莫四十岁,但保养的极好。
她浑身上下都带着朝气,脸上笑眯眯地,竟看不出是个做母亲的人了。
杨蓁估摸着这就是傅虔的母亲,赶忙福身道:
“杨蓁见过母亲,愿母亲……”
“青春永驻!”
还没等她说完,傅母便笑眯眯地接了下言,连杨蓁也被逗乐了。
这时候傅老太爷才从竹林子里走出来,一言一行都甚有章法,看起来便知道是个严厉的。
于是她也不敢施礼,连忙行礼道:
“见过父亲。”
傅老太爷微微颌首,又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一礼:
“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杨蓁脸上一红,连忙劝道:
“父亲,在家中不妨事的...”
谁知傅老太爷却执意要行完礼才罢休。他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君臣之礼,不可免除。”
傅母嗔怪道:
“瞧你将殿下吓得,真是个老顽固。”
杨蓁不由地笑了笑,回头看了傅虔一眼,却看见这男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声都没吭。
果然,下一秒傅母便冲了上来,怜惜地看着她儿:
“我儿又瘦了……”
回身又将杨蓁一起扯上道:
“...殿下也瘦得很,这些天,为娘给你们煲汤喝!日日喝汤吃肉!”
杨蓁听说有吃的,不由地摸着干瘪的小肚子咧开了嘴:
“母亲……真好。”
傅母喜滋滋地牵着她的手:
“嗨,跟为娘还客气什么,殿下爱吃羊肉猪肉还是牛肉?
跟为娘说,一会儿就炖上!”
杨蓁小声说:
“母亲叫我小七,或者阿蓁便好了,不用叫殿下……”
傅母脸上笑的更开心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家老头子板着脸拦了下来:
“要注意分寸!”
傅母白了他一眼,敷衍着回应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久没见儿子,快去下两盘棋!
走,小七,娘带你去瞧个好东西。”
杨蓁让傅母拉了手,忍不住回头看傅虔。
傅虔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他父亲去了。
不知怎么,杨蓁总是觉得傅虔跟傅老太爷之间,似乎没什么话,生分得很。
不过待在傅母身边,方才的异样感很快全都一扫而光了。
傅母热情地带着她来了厢房,那里准备了四份精致但不至于奢靡的早膳。
杨蓁定睛一看,每份里面都有一碗白粥,两碟不同种类的点心,两碟精细的小菜,分别是一荤一素。
连碗筷都镶银,精致得很。
傅母牵着她的手直到落座才松开,她一边让丫头去给父子俩送早膳,一边笑道:
“他们父子二人一见面就是下棋,正好娘还想得空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杨蓁抿唇笑了笑:
“小七头一回见母亲,也觉得投缘得很。”
傅母闻言更是开心得不行,当下便夸道:
“哎呀,那臭小子可真有福气,就偏偏娶到小七这般玲珑可爱的公主,全然没有骄矜的样子,娘看了亲近的很。”
杨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
“嫁给傅虔,也是小七太有福气了……”
傅母将早膳往她面前推了推,忍不住笑道:
“都有福气都有福气,快趁热吃,顺便再想想午膳想喝什么汤?
乌鸡汤?冬笋小排汤?”
杨蓁想了想回道:
“冬笋小排便好。”
傅母连忙唤了婢女去小厨房吩咐下去,转身才夸道:
“小七跟娘口味一样嘛。这厨子是南岛人,做汤乃是一绝……”
一边听着傅母说话,杨蓁一边吃着碗里的早膳,不由地陷进她的话里,听着她讲述那些大江南北的故事。
不知为何,傅母总给她一种曾经相识的感觉,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眼见着碗底的粥渐少,傅母口中还一边讲着故事,一边一挥手让丫鬟又上了一碗粥。
杨蓁本就饿得不行,见状眼睛都亮了。
傅母笑眯眯地揉着她的头发:
“哎,娘年轻的时候便想着生个丫头,丫头,丫头,可结果呢?
还是生了个臭小子。”
杨蓁好奇地问:
“您怎么不给傅虔添个妹妹?”
傅母脸上有些沮丧:
“娘也想呀,可是身子太弱了,大夫看了都劝我不要毁了自个儿的身子。”
杨蓁放下手里的汤匙,全作安慰地将软乎乎的手放到她手里。
傅母顺势握紧,笑着说:
“眼下有了你,还不就当个闺女养么?”
她一挥手,让人拿上来一只小木盒递给杨蓁。
杨蓁知道这是见面礼,便也没推辞,接了过来。
只见那小木盒朴实无华,打开盒盖竟放着一对白玉镯子。
那玉镯有两处用纹金镶了一圈,让那原本古朴的外表添了一份金贵。
傅母慢慢说道:
“这对镯子是古玉所造,日后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杨蓁心下觉得奇怪,刚想问个究竟的时候,傅虔和傅老太爷过来了。
傅母给她偷摸使了个眼色,便让她收好了镯子。
杨蓁赶忙站起来迎接他们父子俩,恭敬地福了福身。
傅老太爷依旧回了礼,却不落座:
“新婚燕尔的,我们两个老的就不添乱了,你们今日就歇一歇,明日还有的忙。”
见傅母也站起身准备走,杨蓁连忙低头道:
“恭送父亲母亲。”
傅虔也象征性地躬身行礼,但是却始终未出一言。
待老人家走远了,杨蓁这才松了口气,也不顾旁人在场,倒在傅虔怀里不肯动弹。
晴初和秋雨见状,连忙合了门出去,只留他们两人在厢房里。
傅虔抱着她,低头问:
“饭都吃好了吗?”
杨蓁摇了摇头,然后喜滋滋地拿着小木盒给他看:
“娘送我的呢。”
傅虔轻笑一声,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端起粥来一勺一勺地喂。
杨蓁也不客气,手勾着他的脖子,任由着他喂,偶尔还指挥着——
“要吃那个菜,还要一口点心……”
傅虔全依着她,一口一口地喂饱了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