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场悲欢的爱(53)

夏一然那样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霍珏停下脚步看着她,眼里是冰冷的讥诮,“首大的博士,本博连读八年,工作两年,到现在还只是个实习医生,夏一然,你学医到底是图什么,就为了浪费自己的生命?”

夏一然木着脸,有句话怎么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学医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还能为什么!那你呢,为了凸显自己是天才,同样的路,走的可以比别人快很多倍?”

霍珏皱起了眉,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被人误会,却也只是略显不耐地轻哼了声,继续往前走,语调凉薄地说,“夏一然,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学医,不过是为了你内心深处那一点执念!你很清楚,你并不适合学医,当然,你足够聪明,也足够努力,即使这并非你所擅长,和普通人比也很有优势,但做你不擅长的事,即使你认真努力,这世上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医生罢了,没有你自然也会有别人,你救的人,没有你也一样有别人救!与其如此浪费,还不如去你该去的领域,发挥你的天赋,不是治病救人,也一样能弥补你那点可怜的遗憾。”

夏一然虽然只正式工作了两年,但其实已经实习很多年了,这些年,听了很多病人和家属对她感谢的话,也听了师长同事很多夸奖的话,这样时间长久的明示暗示,以至于夏一然都快相信了,她就该是天生做医生的,当年的梦想早就被淹没在心底。忽然间,有人这样近乎无情地指出残忍的真相,如一盆冰水当头浇来,几乎将她冻僵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

“你的语言理解能力这么差劲?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霍珏有点不耐烦,“夏一然,放弃吧,别当医生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这些年夏一然一直忙于学习充电,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敢有片刻的停歇放松,怕那么一刹那的松懈会让她失去活下去的支撑,似乎都没时间认真去想过,她为什么当年会学医。

那时候父母头七刚过,她还处在一种死水般的浑噩状态,高考成绩出来,班主任找到她填志愿,她根本不想见不想听,后来班主任说:一然,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堕落下去,早点振作起来,活的好好的,才不辜负他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夏一然那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才十几年他们就不要她了?因为那些医生医术不够高明,救不了爸爸,那她就学医吧。

一锤定音。

放弃自己的梦想,涉足一个她从前一听到就头疼的领域,她从没有后悔过,只有迎难而上,最重要的是,人生对她来说,也就这样了,她救不了爸爸,还可以挽救别人的家庭,也挺好,至于她那些梦想,她连家都没了,要这东西干什么。

可现在,有人揭开了她用来欺骗自己的幕布,吹走了掩埋真相的尘沙,面前是白雪般的世界,刺目的让她不敢去看,下意识地躲避。

“霍珏,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夏一然面如寒雪,一点不留情面地走了,小高跟踩着地板,都像锥子敲着冰川。

从会议大厅走出来,迎面就是冷风,吹散了烦躁的情绪,夏一然很快就冷静下来,霍珏虽然态度不算好,却说的,没错。

她本来并不适合学医,虽然从小被夸聪明,一直是学霸,但终究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医学上的知识,很多别人一点即通的东西,到她这儿,其实花了两倍时间才能融会贯通,可她一直都没有懊恼沮丧,因为她需要这样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伤痛也有了淡化的迹象,等有朝一日她已能释怀,会不会遗憾如今的选择?

就好像,她一直都坚定着不爱不婚,也从未怀疑过有一天自己会动摇,可真到了这一天,遇上了他,心底的爱情死灰复燃,明知该掐灭这点火苗,却已经开始不舍得。

而她抬头看时,这个他,正目光坚定地朝她走来。

叫她如何不沉沦。

.

夏一然冷冰冰的转身就走让霍珏有点惊讶,虽然四年同学,但他也并不很是了解夏一然,印象中就是个勤奋的冰雪美人,但还挺好说话,所以看到她恼羞成怒的发脾气,还真有点意外。不过跟他也没太大关系,他欠她一个人情,礼节性地提醒一下也算不错了,至于她听不听,与他无关。

夏一然并没有领霍珏的情,反而有点嫌他多管闲事,霍珏这么骄傲的人,当然不可能再凑上去讨人嫌,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不与她一起,只是他本来个子高,步伐大,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跟上了夏一然。

霍珏轻哼了声准备就走,可刚刚好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从不远处走过来,正朝着夏一然笑的阴险狡诈,而夏一然呢,冰雪般的眼里闪过欣喜悸动,还有若有若无的隐忍克制,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到底还是同学一场,他又欠她人情,再想到她可怜的身世,真就这么被周兖寒玩弄了,他作为同学,面子上好像也不大好看。

于是他说,“夏一然,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冷静的人,别傻傻的栽进去,他注定和你没可能!”

夏一然意外地看着他,他仍如高冷的月光,目下无尘,微微俯瞰着那个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

第44章

周兖寒是来堵夏一然的,没想到恰好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一起,乍一眼还以为是那个前任,还纳闷着才忏悔过的人怎么还能厚颜无耻地追过来,再细想,并不是,这个人和那个前任的气场,完全不同,而且看那人对夏一然的态度冷冰冰的,应该只是普通同事。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周兖寒微微侧目细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有些奇怪,竟然有人对夏一然这样的大美女不屑一顾,也在揣测夏一然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年轻男人,她竟也丝毫不动心,可见那位前任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

这让周兖寒有点不舒服,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虽然不屑眼前的男人,好歹也看了一眼,而这个人,竟然真的是完全无视他!

呵——

周兖寒这一声轻蔑的讥讽才刚要从唇间溢出,夏一然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只得好迅速收拾起这种让人不快的情绪,听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音色如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过,有些凉意,却沁人心脾。

周兖寒说,“夏医生,你还欠我一顿饭。”

如果说乔宥是懂得投她所好让她不舍相拒,那周兖寒就是耍无赖让她拒无可拒。

说不上谁比谁更高明,但都能让她就范。

“你想吃什么?”

“我要求不高,酒店有餐厅,就在那吃就行了。”

夏一然微微皱眉,“如果在那吃你发信息告诉我就行了,何必跑这来告诉我。”

“那你不又得忙,我这顿饭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

周兖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竟有些真诚,半点没怨怪夏一然的刻意回避,反倒让夏一然内疚又涩然。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逃避,即使前一秒看到他时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沦陷,却依然能够保留一分清醒,可霍珏的话提醒了她,所有人都以为周兖寒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所有的真心都随着秦语的离开而消散,连她也下意识地这样认为着,以至于都忘了,若动了情,莫说是人,便是神仙也难逃情伤二字。

她一直这样犹豫不决地躲闪着让人越陷越深又求而不得,却比直接的拒绝,更伤人。

既然她有了决断,便万万不能再逃避。

伤人伤己。

这顿饭,便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

回酒店的路上,周兖寒主动提起了方励的案子,“差不多就结案了,没翻案的可能,应该会判十年以上。”

夏一然问,“方励被判刑,他父母会不会迁怒小瑶一家,找人对付他们?”

“这个你放心,我临走前安排了人看着,林家不会有事,二来,媒体爆出方励一事后,紧跟着又有人举报方家人挪用公款,行贿受贿等等,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林家?等结案之后,我会安排林家人离开回乡,确保他们一家安然无恙。”

对周兖寒而言,这些事不过三言两语的吩咐,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可这个人是周兖寒啊,若不是为着她,哪有这闲心做这些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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