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微动,晃着季瑜衣袖灿笑着:“我们先去听戏好不好?”
她的神情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俏灵动,一说完就拉着无言纵着她的那人向戏台跑去。
季瑜看着女孩由被动变主动的纤白玉手,眼里笑意愈盛,任她拉着到处跑。只是临近戏台,瞥见两个人影时,眸中柔情笑意瞬时消失不见,一直放松的眉宇也紧紧蹙起。
郭娆跑着忽然就感觉身后的人不动了,于是也停下来,就见季瑜看着一处,脸色有些难看。
明明刚刚他心情还很好的,郭娆可以感觉得到,但现在也不知他怎么了。
虽然季瑜对她体贴又温柔,但打从心底里郭娆还是有些害怕季瑜的,特别是他生气的时候,气场犹如黑暗里的地狱寒冰,看人的眼神也像冰锥子冻人。
她不经意朝他看的方向觑了一眼,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俊秀青年,他们似无所觉,说笑着边走边聊。
“玄青,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今晚还有一场戏。”
“罗衣,今晚没有别人,你得陪着我。”
“我……魏世子。”
被称作玄青的青年原本笑着,突然一僵,笑容半凝。
抬眼毫不意外真看见了那个人,他苍白了脸。
“……大哥。”
郭娆这才在红光暗影中认出了来人,原来是季二公子,季梧。
而季梧,字玄青。
至于旁边那个长相柔美的青年,她并没见过,但她听见季梧喊他,罗衣。
郭娆暗暗道,七夕就是七夕,处处碰见老熟人。
季瑜目光沉沉,唇抿成了一条线。
两边对立,那边的人像是做错了事,低头不语,这边的人面色严肃,气势压人,俱是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季瑜先有了动作,他牵着郭娆,沉默地离开,没再看那两人一眼。
罗衣见季梧失神,担忧地喊了声:“玄青。”
季梧抬首,最后扯出抹笑:“别怕,不会有事的。”
第六感告诉郭娆,季瑜现在心情非常烦闷,轻易惹不得。
难道是因为刚刚见到了季梧?郭娆胡乱想着。
毕竟在府里国公爷是偏爱季梧超过他这个嫡子的,可是平时他们在府里也遇到过,当时两人虽然没说什么话,但相处还是挺和谐的。
“季瑜。”
郭娆试探地摇了摇他的手。
季瑜步子一顿。
“……你……吃糖葫芦吗?”女孩眼睛水润,声音小心翼翼,说着还举了举手上被咬了两颗的糖葫芦。
季瑜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嗤嘲,季梧做什么干他何事?他不该管的。
“吃。”
他调整情绪,恢复了笑容,轻轻应了女孩一声。
听见他回答,女孩粲然一笑。
季瑜心下柔软,俯身一口咬在了糖葫芦上,糯米纸混着酸甜冰糖全化在了嘴里;。他其实并不喜欢吃糖,但女孩眼神带着期盼,他尝一口也无妨。
明明该是一股腻味的,但他想起刚刚女孩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着嘴唇的模样,却感觉到了丝丝香甜,那香甜勾勾缠缠,如蚕丝细线般绕到了他的心头,紧紧勒着他。
季瑜心中发紧,喉头发涩。
最后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很软,应该也很香,他这样想着,忽然笑了起来:“我带你去放河灯吧。”
他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简直犹如大风翻书,郭娆扁了扁嘴,可她也不打算真的追究,今晚合该是他俩的不易时光,没有别的。
她看着季瑜,嗯了声,浅笑点头。
现在还未到放河灯的真正时间,罗乙河畔人并不多。
季瑜牵了郭娆往一旁角落里走去,罗乙河上,画舫里悦耳的丝竹不断远去,他们的脚步声踩在青草上,吱呀吱呀,显得愈发明显。
像要做坏事一般,郭娆心头嘭跳。
走至一处,面前的人忽然停下来,转了身,郭娆也下意识停了脚步,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暗暗水光清漾,人影绰绰处,他眼里流淌着点点温柔意,轻轻启唇,终于说出了郭娆一直最期待的祝福。
“娆娆,生辰快乐。”
郭娆心里顿时熨帖,只是还没来得及翘起唇角,就感觉腕上一凉,接着有个沉沉的东西挂在了上面。
一抬手,纤细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枚两指宽的银镯。
银镯样式独特,纹饰精细,上面还镶着几颗色泽剔透的玉石,那么一小颗的石子,上面竟好像还刻了什么,凹凸不平很有规律。
郭娆好奇,借着粼粼水光又多看了眼,这次发现银镯上刻的又好像不是纹路,而是一些文字,但鬼画符一样,她不识得,可鬼画符中间围绕的那朵妖冶之花,郭娆却认得。
是剧毒之花,曼陀罗。
郭娆越看这银镯,越觉得古怪,她不解地望向季瑜。
忍了这一路都忍住了,这时竟只教她一个无辜疑惑的眼神,他便再也忍不住,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手镯,守着。听说七夕夜晚,一个男子若送给女子一只手镯,便说明他想守护她,女子若将手镯一直戴在手上,便如同男子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他们会永远相依,不离不弃。”
第53章 夜深人静
放完河灯回府,府里亦是一片华灯高照,只不过可能是夜深了,外面人并不多,树影月梢,灯照长廊,到处一片清冷。
一路走回菡萏阁,阁外挂了两盏红纱灯,像是等着归人。
守在外面垂着眼打瞌睡的白霜,见表小姐回来了,立马头脑清醒,绽了笑跑过去。
“小姐,您回来了。”
郭娆发觉这丫头笑得与平常不太一样,有些神秘,她问了句:“可是发生了什么?”
“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霜不肯多说,半弯了腰伸手请她,郭娆愈发狐疑,抬了步子往屋里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微风轻拂过来时,她闻到了似曾相识的花香。
脚步轻抬进了屋子,郭娆霎时就被映入眼帘的一片明艳芳丽,震得定定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怪不得味道闻着那么熟悉。那是曾经在凤阳时那么喜欢,精心栽养,陪了她十几年的味道。
绿枝摆手让白霜退下,而后到她身边,轻声解释:“世子听说您喜欢山茶,这是他派人寻遍了京城,以六小姐的名义送过来的。”
面前的各色山茶盆栽,红白黄粉紫,香气溢满了楼阁。她视线所及之处,有浓艳的紫袍,壮美的赤丹,还有赛金光,白宝珠……
各种品种……
幼时凤阳的一幕幕突然闯入脑海。
她父亲听说她喜欢山茶,走南闯北时便到处替她捜罗,甚至不惜花下重金,请有名的花匠专门培植各种山茶,栽种在后花园,摆放在她的闺房。
山茶花中,她最爱紫袍,颜色深红浓烈,美得惊心,她日日闻着花香入睡。
但自从父亲死后,她赶往京城,路上奔波半月,每日闻的是尘土飞扬,干燥呛人,在魏国公府,虽有各种花香,却很少她最爱的山茶。
她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有山茶陪她入眠,再也没有人会如此用心地去想她所想,可是季瑜,他将她心中一直所渴求的,都给了她。
怪不得刚刚连欣说,哥哥,天色这么晚了,你送一送姐姐时,他笑而不语,她还有些失落。
原是想给她这样一个惊喜么?却让她在感动之余见不到他,才愈发思念,觉得特别。
他果然好心思,却也只为她费心思。
郭娆想起今晚那个在罗乙河畔,拉着她手眉眼含笑的青年,眼里氤氲上了一层水汽。
绿枝心下也感叹,却更欣喜,世子是真的很在乎她家小姐。
不久丫鬟就抬了热水进来,郭娆收敛思绪,最后看了眼团团簇簇的茶花,转身去了耳房。
热气氤氲里,木桶中是深红浅红的花瓣,漂浮在温热的水中,蒸腾出幽幽的花香。
郭娆从浴桶中伸出手,带起了阵阵水声。她拿起旁边的香胰子抹在身上,一点一点清洗,莹润晶亮的水珠滑过白皙细腻的肌肤,扬起水花波漾。
静静的夜里,昏黄的光晕下,透过薄薄的绣屏看去,浴桶那边朦胧如画。
孟安伺候了世子沐浴更衣,见他睡下,便灭了灯也准备回房。
刚走出房带上门,便见苑门外隐隐约约有个窈窕身影,朝这边而来。现在已是半夜,孟安有些警觉,隐在暗处的影卫亦是敏锐了视线,虫鸣风吹的院子,一时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