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后准备如何应对呢?”寇蓉问。
慕容瑛试图侧过身,动了动,又面露痛苦地躺平了,虽是中毒不深,也不代表对她的身子影响就不大。
她知道此时生气对自己的健康毫无裨益,遂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怒意,道:“那个韩京……”
寇蓉顿了一下,没等到下文,心领神会,道:“奴婢知道了。”
另一边,戚锋盛已经回到了盛京钟府,钟夫人乍听钟羡吃了她托尹衡带去的桂花糕居然差点中毒而死,当场就急晕了过去。
钟慕白听戚锋盛讲完了钟羡及兖州那边的情况,当即下令封锁太尉府各门各院,摸查内奸。
一个时辰后,钟府管家钟硕来报,说有几个能接触到糕点材料的府中奴仆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在钟夫人的赋萱堂当差的王进宝却不知为何不见踪影。
是时钟夫人已经醒了,钟慕白也正在她房里,闻听此事便问钟夫人:“这个王进宝是何人?”
钟夫人拭了拭红肿的眼角,道:“此人是羡儿带回来的,原本在别院当差,我见他忠厚老实又身世堪怜,才将他带回府中……难不成竟会是他?”
钟慕白令钟硕派人去将竹喧唤来。
竹喧听说是问王进宝的事,当即道:“此人原本是安公公托付给少爷送出城的,听说是宫里一个已经身故的內侍的哥哥。只是在出城之前他忽然病了,少爷才让将他留在别院养病。病好后,他说他家里亲人都死绝了,不想回去,少爷便让他留下了。”
因为钟羡知道钟夫人对长安有成见,是故当时特意叮嘱竹喧不要告诉钟夫人王进宝是长安托付他的,如今钟夫人乍闻此人竟是长安安排进来的,当即惊诧道:“莫非他是陛……”她惊觉自己此言乃是大逆不道之言,于是急忙掩口,只抬眸泪光楚楚地看着钟慕白,无言地问:难不成真是陛下要杀羡儿?
钟慕白沉着脸,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移开书架打开后面墙上的暗格,盛放虎符的盒子仍在,但里面的那半边虎符已经不翼而飞。
因着慕容泓给他的虎符是假的,所以他派陶望潜领兵出征时给他的是自己保有的那半边真虎符。如今假虎符被偷,届时慕容泓问他索要,他岂非要把自己这半边真的虎符给他?
难不成,那王进宝真是慕容泓放在他钟府的细作?
第375章 人生理想
太后躺下没两天,盛京便出了一场大热闹,一场足以让盛京的百姓们在闲暇之余津津乐道到过年的热闹。
那日,安北将军家的女儿在荣盛大街的金雀斋挑选首饰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帮混混。这帮混混不但对这李小姐出言不逊,还动手动脚地想把人拉出去调戏。谁料这李小姐虽是个女儿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将门虎女,当下便操起店内的花凳砸倒了四五人,余者见她如此凶悍,落荒而逃。
那李小姐便使人拿住被她砸倒的那几人,带回安北将军府去了。
安北将军李群秀着人一问,得知此事竟是丞相府的三公子赵合指使,当即勃然大怒。他原本就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这暴脾气一上来,操起一把刀就要去找丞相讨个公道。
那李小姐有勇有谋,见自己的父亲要出门,便拦住他道如果操了刀去丞相府讨公道,最多让那赵合被丞相打一顿,又不能真砍了他,此事最后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真想收拾他,不妨去廷尉府告状。
林群秀素来最是疼爱这个外貌肖似他的小女儿,便依李小姐之言,一纸诉状将赵合告到了廷尉府。
廷尉李闻受了状子,当天便将原告被告及那几个被李家拿住的混混都传上了堂。赵枢原本不想让赵合去的,李群秀派了十几名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在丞相府前虎视眈眈地看着进出朝臣,赵枢见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想与李家私下解决,不料李群秀仗着背后有梁王做靠山,根本就不搭理他。他实在没办法才让金福山带了赵合去廷尉府受审。
就赵合这德性,与他来往的又能有什么义气之辈,三两下就让查了个底儿掉,审了个罪证确凿。廷尉李闻便给赵合定了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按着大龑律法当堂杖责二十,并监禁一个月。
罪倒不是什么大罪,杖责的时候李闻给了赵枢面子,也未让人下狠手打,可就是丢人。加之李群秀本来就是梁派武将中的领头人物,心眼狭小极爱记仇,惹了他便似捅了马蜂窝一般。因着赵合这件事,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这李群秀带着他那一帮人,朝上与赵枢唱反调,朝下给他下绊子,动辄还要拿赵合入狱之事出来羞辱这个当朝丞相一番。
慕容泓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帮人拉党结派互相倾轧,将个人私怨凌驾于帝威苍生之上,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杀心已生,只待时机罢了。
最后慕容泓用一道册封世子的圣旨终结了两方的争端,他册封了赵枢的嫡长孙赵正铭为咸安侯世子。赵枢曾经为赵合请封世子这件事朝中这些大臣都是知道的,如今慕容泓这举措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同时也警告他们适可而止,丞相的爵位和地位是断不会因为赵合的过错而动摇的。
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太后与皇后的反应可谓冰火两重天。皇后自是暗自欣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而太后则气得砸了一碗药!
“赵枢这个老匹夫,若不是他定要给赵合找那么个丑媳妇,赵合怎会惹出这样的祸端?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摆不平,倒让儿子替他受过,真是岂有此理!”她一激动,又连连喘咳起来。
“太后,事已至此,您莫气坏了身子。既然丞相靠不住,这赵公子不还得靠您吗?您若不快些好起来,却又怎么能为赵公子做主呢?”寇蓉忙一边替她抚背顺气一边劝慰道。
慕容瑛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道:“赵合纵然有错,那李群秀也逼人太甚了。”顿了顿,她又道:“你去跟皇后说,哀家竟日静卧在床甚是无聊,让后宫的嫔妃们得空来陪哀家说说话。不要一起来,哀家嫌吵,一个个来就成。”
寇蓉领命。
甘露殿,慕容泓看着爱鱼侧卧在地毯上用前爪在王八盖子上一撩一撩地逗那只鳖,心中有些烦躁不安。
少时,褚翔进来行礼道:“陛下,您找微臣?”
“可有孟槐序的消息了?”慕容泓站在爱鱼旁边问。
褚翔道:“还没有。”
“不过就一个老头而已,海捕文书发下去这么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朕要下面这帮人有何用?!”慕容泓气怒之下,终于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一丝担忧与心急。
褚翔见状,难得地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道:“陛下,这地方不比宫中,命令层层传递下去,真正执行您旨意的那些地方官员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执行,我们控制不了,其效果,自然也就难以预料了。”
慕容泓闻言默了半晌,侧过脸看着窗外萧瑟的宫景,广袖遮掩下的双拳紧紧攥起,道:“总有一天,朕能控制得了。”
剑川与盛京相隔数千里,派使者一个来回至少也得二十多天。官道上两国使者披星戴月马蹄溅雪,漱玉楼中却是一片养老般的安详静谧。
长安与钟羡一人裹着一条被子,面对面分坐在炭盆两边,注目于炭盆中那只埋在炭中但还能透过炭火的缝隙看到一点黑色表皮的红薯。
少倾,长安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钟羡,见他裹得跟个蚕茧子一般,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她笑,钟羡才将目光从炭盆里移到她脸上,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我又把炭灰弄脸上了?”
“没,只是看着你钟大公子等红薯熟的样子,觉着无端好笑。”长安道。
钟羡被关了几个月,几个月不见太阳,那脸上的皮肤愈发白皙起来,衬得那双眉眼愈发黑亮俊秀神采飞扬,然气质比之从前,却又内敛温和不少。
听了长安的话,他并没有生出什么不自在的情绪,反而坦然道:“好笑吗?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除了儿时,已是多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了。花上两刻或者更久的时间只为等一口吃的,这样的行为纵然幼稚,却也质朴单纯。如我们这样的人,每天焚膏继晷殚精竭虑,总觉着自己是在做更重要的事,但那些事都与快乐无关。反倒是这些我们已经不屑去做的事,却能给我们以发自内心的平静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