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208)

作者:江南梅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慕容泓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手中被长安咬过,又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甜饼,他手足无措起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去回想和懊恼自己为何会去吃那奴才吃剩下的东西,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剩下的甜饼藏起来。如若不然,被那奴才发现他居然吃了她咬过的东西……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还能怎样在那个奴才面前抬头做人。

书桌上收拾得太干净,根本无处可藏。若是藏在奏折中,扁扁的奏折无端地鼓起一块,又太容易被人发现。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灵机一动,想起可以藏在袖中。然而这个念头一起,立时便又想到这甜饼香味浓郁,藏在袖中的话,会不会被那奴才闻到味道?

脚步声已经到了内殿门口,他实在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本能地将甜饼整个往口中一塞。

长安带着四个太监搬了两盆绿叶金果的金桔进来。

慕容泓嘴里含着饼,手中捧着奏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心口却砰砰直跳,只觉着这辈子都没这般做贼心虚地狼狈过。

长安指挥着太监们将金桔摆放好,回身征求慕容泓的意见:“陛下,您看放这里可以吗?”

慕容泓抬眸胡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长安打发了四名太监出去,狗腿地凑到慕容泓身边道:“陛下,今天外头阳光明媚,也没有风。奴才看您今天精神不错,要不奴才陪着您出去透透气?”

慕容泓不语。

嘴里含着这么大块饼不能说话,还要担心被这奴才发现,过于窘迫的处境让他双颊微微泛红,浑身都不自在。

“您若嫌累的话,奴才让人备着肩舆跟在后头好不好?”长安还指望他出去散散步心情能好点,于是孜孜不倦地劝说着。

慕容泓忍不住了,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长安:“……”不就开了个玩笑嘛,小瘦鸡真难哄!

她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慕容泓吊着的一颗心刚要落下,长安却又忽然回身,自语道:“忘了把碟子拿走了。”

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眸中闪过一丝眼见成功却又功亏一篑的懊恼神色。

长安来到慕容泓的书桌边,伸手拿起空空如也的碟子,有些疑惑道:“咦?方才不是还有一块饼……的么?”她扫一眼面色如常,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唇角也抿得有些不自然的慕容泓,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

“陛下,您看到奴才方才离开时留在这碟子里的饼了么?”慕容泓这不识抬举的家伙,方才给他吃他不吃,趁她不在却又偷吃。这哪还像那个披着少年皮的老妖怪?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么。

听到她问,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有些僵硬地松开,伸出一指,眉眼不抬地指了指一旁猫爬架上正在打盹的爱鱼。

长安见他居然把锅甩给爱鱼,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忍住没笑出声来。

她放下碟子,一边吊儿郎当地朝猫爬架上那御用背锅侠走去一边曼声道:“哈,爱鱼,你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慕容泓见她注意力转到爱鱼身上去了,忙胡乱嚼了几下想赶紧把那饼咽下去。谁知越急越出错,饼没咽下去,他倒是给噎住了。他痛苦地抻了抻脖子,端过一旁的茶杯想用茶水把卡在喉咙口的饼顺下去。

“平时装着对我爱搭不理,一转身却又偷吃我吃过的饼,也不嫌那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我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你心里这般喜欢我呢……”

“噗——!”

长安双手托在爱鱼腋下举着一脸懵圈的爱鱼刚说了两句话,身后慕容泓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长安憋笑都快憋出内伤,回过身一脸不解地看向慕容泓,问:“陛下,您怎么了?”

慕容泓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两声,好容易终于将那该死的饼咽了下去,强忍着羞恼抬起头,目横春水地瞪着长安斥道:“成何体统?”

“跟爱鱼说话还要讲体统?”长安惊诧道,“那好吧,奴才不说了,奴才亲它总行了吧。”

她转过脸将爱鱼举到自己面前,“mua”地在它的猫嘴上亲了一口,欣欣然道:“小乖乖,我也喜欢你啊。”说完又是“mua”的一口,继续道:“我们互相喜欢吧。”

爱鱼糊里糊涂地被她亲了两下之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当长安第三次把嘴凑上来时,它十分敏捷地抬起一爪按住了长安的嘴。

长安:“……”一扭头甩开爱鱼的小肉垫,她道:“喂,互相喜欢就要坦率一点啦,欲擒故纵有意思吗?”说着又凑上嘴去,爱鱼又一爪子给她按住了。

长安百折不挠,爱鱼宁死不屈,于是这欲擒故纵的游戏便进入了乐此不疲的无限循环模式。

慕容泓在一旁看着,一开始还觉着长安指桑骂槐,脸皮上不免火辣辣的。可随着那一人一猫真的玩了起来,他又觉着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得不似他现在应该拥有的。

第174章 蛊惑人心

午膳后,慕容泓照例要午睡。

刘汾将长安叫到殿外无人处,眉头紧蹙心事重重地对她道:“你干娘那里已经传过消息来了。”

长安道:“观干爹面色,莫非不是好消息?”

刘汾点头,虽知此处偏僻,但还是忍不住谨慎地四下观望一番,确定无人窥视窃听,这才低声道:“那越龙夜夜从广膳房的地道进宫,扮作内侍模样去长信宫。但与之厮混的不是寇蓉,而是……太后。”

长安皱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太后?越龙怎么可能见得到太后?除非……”她抬眸,正好对上刘汾的眼睛,两人顿时心照不宣。

见刘汾一副犹豫隐忍的模样,长安知道对他这种奴性深植的人而言,就算他再恨寇蓉,他也没有勇气因为一己之私去对抗他的主人——太后慕容瑛。

但只要他心中还有恨,还有欲望,事情就永远都有转圜的余地。

“干爹,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只问您一句话,干哥哥的仇到底还报不报?您的家人,还要不要他们从流放之地回来?”长安徘徊两步,停在他跟前问他。

刘汾面色阴郁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那既然这样的话,剩下的事,交由我来替您做吧。”长安道。

刘汾倏然抬头看着她,似有些不相信道:“你?”

长安笑了笑道:“干爹不必惊讶,我这么做,也不是完全为了您。”

“此话怎讲?你与那越龙又没仇。”

“我与越龙没仇,但我与寇蓉有仇啊。干爹您忘了寒食粉的事了么?”

“崔如海都死了,寇蓉未必会再为了他的事来与你为难。”

长安道:“干爹你错了,寇蓉这不是已经在行动了么?”

刘汾面露不解。

长安问他道:“干爹您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对太后应当比我更了解。越龙这样的事发生在太后身上,正常么?”

慕容瑛与郭晴林等内侍不清不楚这刘汾是知道的,但说从宫外弄男人进来厮混,这事确实从未有过。但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对长安说,基本的防人之心他还是有的。

长安见他不语,也不追问,只道:“不管这件事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于我而言,这都是个危险的信号。这种危险来自于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干爹您想想看,虽然头一年的重孝期已过,但现在毕竟还在国丧期中,太后与外男来往,这种事情如若宣扬出去,不管太后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将名誉扫地。而你我都清楚,如果没有寇蓉在中间牵线搭桥,越龙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太后,在这种情况下寇蓉做成了这样一件事,她的所图会小么?”

刘汾思虑一阵,问长安:“那你说她的所图是什么?”

长安道:“其一,崔如海死了,她相当于断了一条臂膀,急需再找一条新的补上。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当是知道在这宫里要想找到一个有能力独挡一面,还要对你忠心耿耿甘当鹰犬的人到底有多难。寇蓉这是在独辟蹊径呢。她是聪明人,深知奴才办一百件好事,说不定都不如枕边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好话,既如此,与其辛辛苦苦地笼络或者培养人才,何不直接送太后一个男宠呢?如此便既讨好了太后,又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何乐不为?其二,干娘的人这么快就发现越龙通过广膳房地道进宫,证明寇蓉此事安排得并不严密,想来不用多久她就会提醒太后,越龙这般进进出出容易被人发现。如果太后对越龙满意,她必会直接建议太后将越龙留在宫中,毕竟从野史上来看,历朝历代掌权的太后身边越龙这种‘假太监’不在少数。只要越龙能留在宫中,她在太后身边便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以后不管任何人想在太后面前撼动她的地位,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其三,既然要让越龙留在宫中,那必得是太后身边亲近的位置才能方便他与太后时时见面。可太后身边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要添进去一个新的,必得挪出来一个旧的。这个旧的往哪儿挪呢?只要太后心中产生了这个疑问,寇蓉铲除异己的机会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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