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说徐良本来正在池边观望,突然就往前一冲扑水里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徐良瞧见了什么,所以泅到水底去捞,不料等了半晌也不见他上来,这才觉着不对。他不通水性,四周又无人经过,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回到甘露殿前求救。之后奴才和长安等人赶到池边时,徐良早就死在里头了。”郭晴林道。
燕笑奉来一盏梅子枇杷蜜茶,寇蓉接过,放到慕容瑛手边。
“突然就扑进水里……”慕容瑛侧眸看着宫女们把午膳撤走,问道:“在此之前,他就没什么别的异常?”
郭晴林道:“说是没有。奴才回来之前,仵作正在验尸,已经初步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慕容瑛蹙着眉沉吟不语。
过了片刻,闫旭川来了,将徐良一案的大致情况向慕容瑛做了汇报。
“真是溺死?”听到如斯论断,慕容瑛甚是惊讶。
闫旭川颔首道:“三名仵作仔细检查了他的尸身,既无中毒迹象,亦无致命伤痕。但见面部紫绀,浑身鸡皮,眼睑淤血,口鼻有沫,确系溺死无疑。只有一点非常可疑,那就是一般溺水之人会因为挣扎求生而随手乱抓,手与指甲缝里难免沾满泥沙等物,但徐良指甲缝里非常干净。”
“也就是说,徐良溺水之时,没有挣扎?”慕容瑛一点即通。
“是的。”闫旭川道。
“怎会如此?”她蹙眉问道。
闫旭川惭愧道:“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这种情况,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徐良中了某种可让人浑身无力的迷药,到池边时刚好药性发作,故而栽进水中后无力挣扎,活活溺死。但据臣调查,徐良是陪陛下上完朝之后直接去的鸿池边上,并没有丝毫接触迷药的机会,也没有哪种迷药药效如此之长,足以让他早上服下之后,支撑到上完朝再发作。”
慕容瑛思虑一阵,冷笑道:“看起来,不是鸿池里有鬼,便是长乐宫里有能人了。皇帝身边接连损兵折将,也该补些得力的人过去才是。郭晴林,传哀家旨意,封刘汾为中常侍,即日迁往长乐宫伺候陛下。寇蓉,去把嘉言嘉行带来,哀家有话吩咐她们。”
二人领命而去。
“若是徐良不死,我倒还怀疑是否是他一时鬼迷心窍救了皇帝,如今他这一死,倒证实了人确实不是他所杀。只是,既然都让他背了这黑锅,为何还要这样亟不可待地除去他呢?莫非真的让他发现了什么关键不成?”慕容瑛思索着道。
“太后的意思,是指金簪?”闫旭川问。
慕容瑛摇头,道:“这等对方主动透露出来的消息,又怎可能是问题的关键?泰半是为了转移视线。人不是徐良杀的,按你的推测也不是皇帝杀的,莫非当时殿内还藏着第四个人?”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闫旭川:“那个叫长寿的小太监还透露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闫旭川想了想,道:“他说,自刺杀案发生以后,徐良似乎恨极了长安。”
“长安?就从潜邸来的那个小太监?”慕容瑛问。
闫旭川道:“正是。他还说……”
话还没说完,燕笑忽进来道:“太后,陛下来了。”
小剧场:
慕容泓:长安,明明冬天已过,为何还如此之冷?
长安:因为那帮小妖精只想看你我搞基,不想看你我搞权谋。
慕容泓:……作者,你怎么看?
乌梅:嘤嘤嘤,看来改名冰梅是无可避免的了~
第16章 烟雾弹
慕容泓进殿,殿中诸人彼此间行礼之后,慕容泓看着闫旭川道:“卫尉卿也在,正好,这奴才说是他杀了刺客救了朕的命,闫卫尉替朕分辨分辨,这奴才说得是真是假?”
慕容瑛与闫旭川闻言,将目光投向正趴在地上行礼的长禄。
慕容瑛扫了一眼便抬眸看着皇帝笑道:“是真是假,此事乃陛下亲身经历,莫非分辨不出?”
慕容泓道:“这奴才说的倒也没什么错漏,只是朕以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刺客如何死的大家也都知道了,若遇着个心思缜密的奴才巧舌如簧冒领功勋倒也不是不可能,故而想让姑母和闫卫尉帮朕评判评判。”
慕容瑛点头,对闫旭川道:“既如此,闫卫尉你便问问吧。”
闫旭川颔首,上前道:“下跪何人?”
长禄埋着头恭恭敬敬道:“奴才长禄。”
“你说是你杀了刺客救了陛下,是也不是?”
“是。”
“为何昨天不说?”
长禄道:“昨日长安将徐公公错认为是杀死刺客的救驾之人,徐公公也没有否认,奴才、奴才不敢与徐公公抢功。”
“没想到今天徐公公死了,所以你才敢自陈是你救了陛下?”
长禄道:“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昨日有人看到奴才躲在殿内了,奴才生怕如果不说出事实,会被扣上贪生怕死护驾不利的罪名。故而,只能实话实说。”
“既如此,你将昨日如何杀死刺客,如何救驾之经过原原本本地说来。”
长禄定了定神,一五一十道:“昨日事发时,奴才正在殿门内当差,忽见外面两名送膳侍女一个抽出刀来扎死了彤云,另一个持刀往殿中奔来。奴才吓坏了,慌不择路躲到了殿门之后。那刺客杀了殿中四名侍女就直奔内殿去了,然后奴才听到陛下在叫‘护驾’,还没反应过来,内殿里便是一阵乱响,奴才听到刺客一声低叫,然后便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奴才以为刺客被陛下杀死了,就奔过去看,不曾想却见陛下倒在地上,那刺客背对着奴才,正伸手抹脸。大约听到了奴才的脚步声,她当时便要回身。奴才脑中晕乎乎的,见地上有个铜烛台,想着横竖一死,便捡起来朝那刺客扑了过去。刺客向前踉跄时正好绊到陛下的脚,仆倒在地。奴才便骑在她背上用烛台扎了她数下。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奴才担心是外面的刺客进来了,心慌之下丢下铜烛台藏到门后。谁知进来的竟是徐公公,奴才正想出来,长安也进来了。长安见徐公公拿着烛台,又见刺客死在地上,便对陛下说是徐公公杀死的刺客。徐公公没否认,如此奴才反倒不敢出来了。后来趁他们安置陛下之时,奴才趁隙出了内殿,不敢再提此事。”
“你为何专扎刺客左边背部?”
“幼时奴才去看人杀猪,那杀猪的说要一刀穿心,猪才会死。奴才心想人应该也是这样,又曾听人说人的心是生在左边的,所以奴才才扎她左边。”
闫旭川思虑片刻,对慕容瑛和慕容泓拱手道:“太后,陛下,臣问完了。依臣所见,这奴才所言,应该是真的。”
“哦?说说你的理由。”慕容瑛道。
闫旭川道:“臣认为他所言是真,基于两个细节。第一,刺客脸上被铜烛台划伤流血,血痕有被蹭拭过的痕迹。但因为当时刺客俯趴地上,脸着地,所以一般人很难分辨那血痕到底是在地上蹭的还是她自己伸手拭过。但据臣现场勘查,刺客脸与地面接触之处并无血迹,而她左手手背上无伤,却有血痕,由此可见,她曾用左手拭过脸上血痕。这奴才方才说他听到刺客低叫有人倒地,跑过来看到刺客伸手抹脸,正好印证了这一点。若非亲眼所见,基本上是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第二,他说刺客被她从身后一扑,向前踉跄时绊到陛下的脚故而倒地。说实话当时臣就觉得奇怪,刺客俯卧的位置为何离陛下如此之近?以至于刺客流出的血都渗到了陛下那边。听他一说,我才明白个中缘由。综上所述,臣认为这奴才并未撒谎,所言乃是事实。”
慕容瑛闻言,看向慕容泓,问:“陛下之见?”
慕容泓笑道:“闫卫尉分析入微有理有据,朕对他之论断,自是深信不疑的。既如此,这奴才有救驾之功,朕如今尚未亲政,无权封赏,还要劳烦姑母代劳。”
慕容瑛道:“这是自然。只是,既然陛下遇刺之事未曾声张,依哀家看,此时也不宜大张旗鼓的加以封赏。不如先提拔这奴才到御前当差,其他的,再慢慢恩赏不迟。陛下以为如何?”
慕容泓俯首道:“就依姑母所言。”
送走了慕容泓一行,慕容瑛问闫旭川:“这奴才所言果真没有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