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睿也没咄咄逼人,笑了笑,语气平缓道:“我上学那时候,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她也喜欢我。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交往变得平淡了。再之后,我又去国外念书,更是见不了面。等今年我回来的时候,她的宝宝刚过满月。”
这话有些小伤感啊。
陈幼犀抿抿嘴唇,想着该说什么话能安慰一下人家,结果金睿又冲她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受了很深的情伤?甚至是我现在要追求你,也是为了愈合伤口。”
陈幼犀干笑,她可没这个意思。
“我再次见到这个女孩子,不,准确地讲,是见到这位妈妈。我心里没有一点儿的难过伤感,我为她感到高兴。又或许到不了高兴那种程度,起码我心里很平静。”
“因为已经放下了?”
“可能吧。我发现年少时候的爱恋或者迷恋,是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和推敲的。所谓的海誓山盟,大多是那时候的特定产物。”
这话说的,叫陈幼犀不知道该怎么接。毕竟在每个女孩子心里,没有一个没幻想过从校服走到婚纱。
她更不例外。
“所以说,”金睿忽然面冲她,眼中的笑意像是多了些旁的东西,“长大了的我,对‘喜欢’的理解不一样了。我喜欢你,我就会向你证明。”
妈啊。
昨天的婉拒还不够表达她的态度吗?怎么一夜之间,明白人非但没有想明白,反而更深一步,直接告白了。
金睿去贩卖机那里买了瓶水,递给陈幼犀,然后做了一个“1”的手势,说:“证明的第一步。我已经申请调到社会新闻组。这样,我在追求你的时候,就不会受到我们是同一组的言论困扰。”
转组?
金睿才在他们组工作不到一周,就申请转组……知道内情的人,或许还能感叹一声“不惜转组为红颜”。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别人会觉得他对所在的组有意见,甚至会认为他是觉得现在的组给不了他发展的空间。这么一个举动,无疑是把包括梅主任在内的组员全给得罪了。
“金睿,你这就……”
金睿微微一笑,看眼手表,说:“我还得去新工位收拾收拾,有时间再聊。”
陈幼犀一脸懵逼的扭头看着金睿的背影,压力如泰山。
***
组里同事对金睿突然转组的事情,议论纷纷。
梁乾算是知道些内情的,已然被惊到,冲着陈幼犀直作揖,大赞陈姐魅力无边。陈幼犀哪有心情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真是佩服死金睿了。
托这件事的福,陈幼犀准点下班,想去商场溜达溜达或者看个电影,调节一下心情。
结果刚收拾好东西,宋老板的电话打了进来。
虽说来吉祥馄饨店和去商店的性质不同,但作用也算是异曲同工。
“这位就是陈编导吧?我是老宋的爱人,我姓王。”
陈幼犀听着这口还操着些外地口音的语调,再看向这位馄饨店老板娘,她挺着大肚子,眉眼之中染着片片柔情,长相也是十分秀气。
怪不得宋老板一提自己老婆就一脸的得意,这老板娘一看就是脾气温和的女人。
“王姐好。”陈幼犀站起来,扶着老板娘坐在凳子上,“几个月了?”
老板娘摸摸肚子,笑容里带着母性光辉:“马上就九个月了。”
陈幼犀寻思自己大概是有几分孩子缘,否则这段时间怎么会又是见证了吴妍产子,又是眼下遇到了一位准妈妈呢?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吴妍和张广斌怎么样了。
“陈编导,你也坐。”老板娘指指对面的座位,“上一天班辛苦了,我都叫老宋别麻烦你,可他说找了一圈人,也就陈编导没一口拒绝。给你添麻烦了。”
陈幼犀笑着摇头。
老板娘瞧着陈幼犀,觉得姑娘面善,打心眼里喜欢,话也就多了起来。
“这大军啊,人真挺好的。就他眼睛上那个刀疤,还是几年前抓小偷时,让小偷给划的。知道我快生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给老宋打下手……他不会说话,走哪里都融入不了这个社会,久而久之,也被这个社会抛弃。勉强过日子。哎!”
话语间,宋老板端着馄饨给别桌客人上菜,然后来到他们这桌坐下,送上两块儿玉米饼,笑道:“馄饨刚下锅,还得等会儿。陈编导,你先拿这个垫垫。”
陈幼犀正饿,不客气的咬了口玉米饼。
宋老板在妻子身边坐下,摸摸她小山一般的肚子,轻声说排骨汤一会儿也能喝了。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了陈幼犀。
“陈编导,麻烦你下班过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看。”说着,宋老板掏出来他的手机,找出一张照片。
陈幼犀看去,照片拍的是个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小摞本子,最上面那个本子的封面是《喜洋洋与灰太狼》,而本子的一侧,还有一小捆彩笔。
“我在大军卧室抽屉里发现的。”宋老板把手机收回去,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今早,他去了拘留所,想看看能不能见上鲁军一面。
他不懂法,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规矩。警察同志多跟他解释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见不到人,过段时间直接上庭。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给犯人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一提“换洗”的衣服,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牢里他是没去过,可里面能是什么样的?只会比想象中差。鲁军进去得有五天了,没人管,也没人惦记,那身上的衣服不得早就臭了?
“防盗门旁边不是有放牛奶和报纸的箱子吗?大军在里面藏了一把备用钥匙,我和我老婆都知道。我拿着钥匙进了家门,收拾衣服时发现了抽屉里的东西。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存着这玩意儿干嘛啊?我也不敢动,就拍下来照片。说真的,我和老婆都不相信大军会干出来偷钱的事。所以我这一发现不对劲儿,就赶紧联系了你。”
陈幼犀点点头,找宋老板要来手机把照片给自己发了过来。她又细细的看,这些文具,是小孩子用的,而且是小学生的面大。
“宋老板,这个本子下面的本儿,你看了没?”
宋老板看了一眼妻子,说:“怎么说也是警察发现赃款的地方,我不敢随便乱动。”
陈幼犀点点头,盯着照片思考了有一会儿,始终毫无头绪。
无奈,她转而表达了上次咨询完周澄宁之后的一些意见,提出“私了”是最好的方法。
谁料这话一出,老板娘立刻否定:“没用的。那家人都不是好说话的,特别是婆婆。她以前在学校工作,估计还是个官儿。说起话来一点儿不留余地,还特难听,对着谁都没个好脸色。”
“可不是嘛。”宋老板跟着附和,“有次我老婆给大军送饺子,正好撞上那家婆婆。她看了看我老婆的肚子,说是像个闺女。我老婆就说闺女好,贴心啊。你猜那婆婆说什么?居然说闺女不如不生,将来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白养!趁早做掉得了。你说有这么说话的吗?”
居然还有这事?
陈幼犀去小白菜家,第一次见的就是徐家婆婆刘阿姨。一开始,刘阿姨还算客气,但说着说着,就变得强势起来。说话不留余地可以看出来,但这么难听损人……好像也有点儿吧。
“陈编导,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别怪我们俩现实。大军是我们的朋友,能帮的忙,我们一定忙。可是……”老板娘余下的话变成了一声叹息。
宋老板抚着妻子的背,摇摇头,看向陈幼犀:“陈编导,你能又帮着咨询,还又大老远的过来,我们心里很感动。要是真没辙了,那就是命,各有各的日子得过啊。这次也是我最后联系你了,你要是能再试着拉大军一把,我替他谢谢你。要是不能……也谢谢你了。”
陈幼犀离开馄饨店,行走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知道,宋老板夫妇想帮鲁军,也相信鲁军不会偷窃。可他们能力有限,再想帮忙也有个尽头。她也是,再想帮忙,也得量力而行。这样的“不帮忙”,没人会责怪什么。
可是,心里不好受。
陈幼犀觉得自己大概是上年纪了,特爱多愁伤感,也爱操心别人的事情,这一点随她爸。可她爸吃了那么大的亏以后也说过,帮人是好,但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帮。
或许,鲁军的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