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能完全让男孩满意,但他知足地放他走了。“我是亚伦。明天我会再来这里见你。我无法付钱给你,但一定有什么是我们能拿来交换的。”
阿泰尔哼了一声,在男孩能继续让他自己难堪之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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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络处因许多新信件的到来显得死气沉沉。阿泰尔没有读马利克的信。他对分部馆长的工作和他必须完成的繁多的无用工作并不感兴趣。当阿泰尔还是一个刺客的时候他就对此不感兴趣,而现在他已经被卸职了,他就更不关心了。
他给马利克留了食物,然后走到外间去做他的日常训练。到他锻炼出了一身汗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让他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马利克。“你看起来在生气”,阿泰尔一边说道,一边在门框上做引体向上。“那么多次我看到你在看着我,即使是在我们小时候,你看起来总是在生气。”
“我是在生气,”马利克说。“气你一定会炫耀,气你如此能忍,气我们的导师表扬你,气我配不上你,气我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渴求你。”他倚着门框,略带赞赏地看着阿泰尔做完了一组引体向上。当阿泰尔重新站在地上时,他说:“你曾告诉我你无法在你身处危险的时候入睡。那种危险是只由我造成的,还是说是普遍性的危险?”
“我以为我了解你,”阿泰尔说。“我认知中的你会毫不犹豫地无视法律、夺走他想要的。你的呼声是最响的,你也是最经常且最长时间地讨论我的人。你有注意过这些事情吗?木已成舟了。”
“我的母亲跟我父亲在一起很快乐,”马利克说。“他是我们家里的掌权者,她毫无怨言地遵从他的指示,并且骄傲地戴着他给她的标记。她会在清晨和下午歌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反抗他的话。我见过的很多妻子都在家中安分守己,只有你讨厌你生来的命运。当我尝试理解这点、还有你曾告诉我的事情时,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内疚无法平复,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无法接受。”
“Omega是无力的,马利克。他们中的有些人真的快乐;有些人不想生为弱者却也很快乐;有些人并不快乐但是假装出快乐的样子,因为剩下的选择只有痛苦。我生为刺客,我被抚养成为了一个刺客,我用我的一生证明了我自己是一个刺客。到头来,我依旧无能为力。”他讨厌自己的无力,讨厌被人提醒这一点,讨厌老纠缠着这一点。
马利克从喉咙中挤出一声闷哼,转身回到了内室。“谢谢你给我做的晚餐”,他在完全转过身前对他说。在阿泰尔能从对这句话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尝试给出一个回复之前,马利克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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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无法入睡。他在联络处里来回踱步、摆正了书柜、整理了外室的毛毯、听着城市在黑暗中安稳地入睡,最后发现他自己站在马利克的柜枱前盯着他画的地图。有一张耶路撒冷的地图已经遗憾地过时了。阿泰尔在城市中爬过无数的塔,多到他能确定这张地图已经多年没有更新了(如果有的话)。
差不多到清晨马利克才从内室走出来——带着一身起床气——发现他正在修正错误标示的建筑物位置。“你在干什么?”
“这地图有误。”
“我没有意识到你是个专家,”马利克说。他凑过身来,看着他凌乱的线条,还有粗糙地尝试添上的新建筑和更新的其他尺寸,他皱起眉。阿泰尔在技术制图上并没有天赋,但是他的努力确实使地图比原先的更精确了。“你是如何获得如此卓越的知识的?”
“我从最高点俯瞰过整个城市,”他回答。
“这肯定是你手掌上从来都没有皮肤的原因。如果你坚持要爬墙,你可以劳烦自己带副手套。”趁阿泰尔从地图上起身时,马利克从他身下拽走了地图。他的袖子上溅了几点墨水,手指上晕开了一片墨色。马利克故意皱着眉看着他的作品。“或许下次你可以告诉我哪里不准确,然后我可以修正它。”
“我没有意识到你是个制图专家,”阿泰尔回复道。
“很明显你并不怎么了解我。”马利克盖上墨水的盖子,随后望向逐渐褪去的夜晚的黑暗。“你还没睡过吗?”
“没。”
那一瞬间,马利克看起来犹豫不决,这个表情对他来说简直糟糕透了。然后他直直地看向阿泰尔,说:“我希望你能回到我们床上。我不会向你索要任何东西。”
拒绝马利克会是一个轻易的取胜。他们原本的设定在他丈夫延伸的道德危机下不再理所当然。阿泰尔不认为他欠马利克什么(除了他的食物,而且如果他不觉得那算的话或许根本没有)。跟他说不并且确信对此没有什么马利克能(或会)做的,思考着这些让他感到愉悦。但是他点了点头,然后去取他的剑。
马利克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阿泰尔躺在他身旁,让马利克起起伏伏的呼吸声也带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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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就在他所说的地方等着他。他防备的瘦小身躯对于那些围绕着他的人群来说毫无还手之力。那个蠢男孩是一个未婚的omega,而且还独自出现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这个小傻瓜在他等待的时候没有碰上什么可怕的事真是一个奇迹。阿泰尔从房顶跳下,在他身旁落地,无视了他惊恐的尖叫声,朝他扬起一边的眉毛(然而他还断言自己孺子可教。)
“我会训练你,还有其他人,”阿泰尔说,“作为交换,你要监听人群,告诉我任何听起来可疑的事——关于有人失踪、有刺客在城市里、还有圣殿骑士。”
“我向你保证”,亚伦说道。
阿泰尔点了点头,派男孩去找其他人过来,想着只是一两个,却没想到男孩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群人。他们全都是omega和妇女,有些已经结婚了,有些没有。他们所有人都又瘦又小,牙关紧咬,意念坚定。“我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他说。
“你以为任何人会?”其中一位妇女说。
“很好,”阿泰尔说。他把他们分成几组,给每组分派了来见他的时间和地点,向他们解释了他工作所需的报酬。他们全都同意了,带着一些有助于他们准备的简单的锻炼知识各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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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是来自阿卡的,那里的分部馆长对他结婚的好消息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这个人——从马利克可以自信件中猜测出的程度——似乎很尊敬阿泰尔,对能跟他上床的人更是崇拜。)这是一封短短的信函,提供了简洁的城中新闻。
大导师安排了跟踪加尼耶——一个以治愈为名义折磨他的受害者的人渣——和收集与他有关的情报的任务,并且会以他的最快速度派出一名刺客。在信件的结尾处提到了,最稀奇的部分是据传这个男人——加尼耶——会把他的受害者从其他城市带到阿卡来“拯救”他们,这个举动明显是为了避免怀疑。
或许,信上说,最近在耶路撒冷死于非命的奴隶贩子就负责给加尼耶送去一批批新鲜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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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封信来自大导师,指令他下派他自己的人手去收集有关马吉德?阿丁的情报。
“他是个聂政王,”在马利克递给尼达尔这个传讯的时候,他解释道。“我们被指派的任务没有一个是没有危险的,但是跟踪一个聂政王实在是——”
马利克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难免的危险。如果马吉德?阿丁——一个握有如此巨大权利的人——真的腐化堕落了,那应该很难从他身上查出什么。甚至更糟的是,如果他想,他有能力给任何人安上任何罪名将他处死。“你比任何都了解这个城市,尼达尔,”马利克说,“我有信心你能达成对你的要求。”
“如果我办不到呢?”尼达尔问。
“你可以的,”马利克说。他在想他的语气里是否有足够的自信能让他的话语听起来真实些。他在想他是否有表露出疑惑,或是否设法足够完美地掩盖了他的疑惑。当他在联络处内踱步时,他不断地感到了疑惑。当他读着大导师的话时,他也感觉到了,尝试着从文字中找出些隐藏着的邪恶。“向我报告一切。”
尼达尔点了点头。“当然,馆长。”
“心宁平安,”马利克对着他走远的身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