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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又与皇帝谈了什么？” 先寇布瞄了眼正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杨。
杨缓缓抬起眼皮，“他只是听我完整地谈完想法……然后问了些具体操作上的问题。”
“没了？那他到底什么态度？”
“他知道没人能替他拿主意，即使过去的自己也不能。” 杨凝神看着外面，“我想这也就够了。”
先寇布听了则显得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也是阁下自己的想法吧？那么……” 他满意地看着杨也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对于你自己，阁下又知道多少？”
点点光亮从窗外驰过，杨用手指敲着窗，忽然摇头。“真是考验人的问题……好吧，老实说，恐怕不会很多……”
从先寇布的表情来看很难说他对这个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唔……可是那又怎么样，谁又能打包票说，自己有多了解自己呢？” 他似乎只是在自己回答自己，同时随手提了速，眼睛一眨不眨，倒像是前方有什么危险一样。“啊，抱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只当我是在不懂装懂而已吧。”
杨却忽然歪过头，“不懂装懂？我倒听不懂了，先寇布中将在不懂装懂什么？”
先寇布眼里的光锐利起来，两人对视了短短几秒，忽然又都同时发笑。“你总是让我无话可说。” 先寇布挪开目光，语气里重又带上了几分戏谑，“提督刚才倒是显得神采奕奕，像是有十足成算。怎么，我们的魔术师又打算露一手了？”
“魔术师自己要是没有信心百倍的样子，又如何能让观众相信呢？” 杨也懒懒地窝回了座位里，手臂环绕在身前，“而且，这也不是魔法，不过就是简单的科学。”
“可我倒更想见识一下魔法。” 先寇布关上仪表显示，突然拉了拉领巾，贴近杨威利身前。“你说，提督，要是我现在干脆把这条船开走呢？我可没你那么多好心肠。恒星会爆炸？我不管。整个宇宙会像放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炸掉？管他呢，走得远远的，谁也不告诉，你说，会怎样？”
杨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肩膀把他稍微推开一点，然后这根手指又在空中转了个圈。“就，这条船？” 满脸鄙薄的样子。
其实先寇布也早就清楚他不会回答，便也就着话头自己打了圆场。“确实不能，不能是这条船，” 他盯着杨，抬了抬手指，示意后面的座舱，“我差点忘了，船上原本还有这么多人。”
搭载了这一行人的交通艇抵达尤利西斯后，杨威利刚一出舱门，就看见尤里安等在那里。他大概猜到了八九分。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大约十五分钟前，皇帝发来了通讯。
——杨威利元帅：请您告知返回伊谢尔伦要塞的时间及此后具体安排。瓦列提督与梅克林格提督会与您接洽，商谈相关事宜。米达麦亚元帅会统一负责我军行动。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
除了随行成员，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他们都等着杨的解释。无妨，这一路上，总有时间说个清清楚楚。先寇布想象着卡介伦难看的脸色，杨威利连篇累牍地哀叹起即将来临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繁重事务，亚典波罗则已在着手安排舰队返航。
总之，是时候回伊谢尔伦了。
tbc.
第十五章十五、伊谢尔伦，不再喧嚣的广场
按照古地球上的某种历法，七月是流火的季节。尽管自然的物候变化对于这座人工天体并无实质意义，但若只以表象来看，伊谢尔伦要塞确实已完全浸润在蒸腾的燥热中。
亚历克斯·卡介伦中将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是帝国的工程人员和工兵部队从回廊另一头进驻，另一边则是上百万军民的大撤离。宇宙港天天人流如织，船只密集地进出，纷扰嘈杂，昼夜不息。他要去清点各处的军资储备，他要去协调帝国的工程队，他要妥善安排航路，有时候他还得去平息不可避免的口角争执。
有些人想早点走，有些人不想走，有些人不理解为什么要走，还有些人就是心里不舒服想发泄出来罢了。桩桩件件，都挤进了宇宙里的这个狭小角落，压缩在如此急促的时间安排当中。卡介伦也不是什么任劳任怨的圣人，他几乎每天都在窝火，每天都在打算干脆甩手了之。不过显得比较有特权的一点是，他可以去找杨威利当面抱怨。
比如他隔两天就会跑过去说，你不要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自己先去艾尔-法西尔就好了嘛，剩下的工作又不是真正的战争，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后续的事情不能预先设定程序自动完成吗？
当然卡介伦中将还是失算了。这位司令官油盐不进，虽然只是天天坐在那里看数据和图表，但也丝毫没有抬脚就走的意思。
“你公平一点吧，学长，我一直好好呆在指挥室，怎么会妨碍到你的工作？对了，卡介伦夫人带着莎洛特她们走了吗？”
卡介伦说妻女都会跟自己一起，最后一批撤离伊谢尔伦。“到底是舍不得的。” 他补充道。
杨也只好无奈地呷了口红茶。“不过好在到了艾尔-法西尔之后，熟人朋友也仍然在那里，慢慢就会重新习惯的。”
“菲列特利加呢？” 卡介伦换了个话题，“我没有去问她，但是她应该……”
“我劝不动。” 杨放下茶杯，“菲列特利加坚持留下。尤里安也要留下。我也找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啊，虽然真的是没有必要。” 他晃了晃头，像是要甩开这些烦恼，“跃迁也许会出现不能顺利到达指定地点的情况，这样还要进行第二次跳跃……对于人体来说，短时间内密集承受这样大的压力其实是不太好的……但她又不听，我也……”
门口响起轻微的咳嗽声。“可不要背后说人闲话哦。” 他的妻子兼副官笑吟吟地走进来。杨暗暗吐了下舌头，连忙低头再次端起空空的茶杯。
菲列特利加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过来，去旁边桌上斟满了茶。“我会去一趟艾尔-法西尔。这样大批量的移民，我们也不能直接扔给自治政府了事，后续的协调工作总是需要人去完成的。你跟尤里安都那么忙，卡介伦中将当然也没有时间，我想，那么还是我去吧。” 她把茶杯放到丈夫手上，坐在桌边看着他，“不过呢，在跃迁之前，我是肯定会回来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杨赞赏地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大家也不会就这么都挤在艾尔-法西尔，请告诉民众暂且忍耐一下吧，如果顺利的话，不久之后就可以回到海尼森去……嗯，我相信皇帝不会言而无信的吧……”
“你说我们的房子会不会已经住进了新的人家？” 菲列特利加一边说着话、一边重新拿了个杯子倒茶。杨听了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显然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菲列特利加把茶端给卡介伦，继续说着，“我就是在想，我们回去之后，如果看见别人住在那里，会不开心的吧？那毕竟是我们的房子呀。可是把别人赶走呢，又好像没有道理？我不是很懂这些……所以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提前买套新房子？我这几天都在看海尼森的房产经纪商发布的信息，有几个也是很不错的。”
呆坐了一会儿，杨终于挤出一点声音。“买房子……那很好呀，你看中了什么，就买下来吧。”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度蜜月的湖边？”
“没道理会忘吧？”
“我是故意这么问你的……湖的另一头地势要平坦一些，附近挨着些镇子，风景没有山脚下好，但是生活要便利些，我们去城里、去山里，路程都不远。现在那里挂出来一栋两层小楼，还有个挺大的院子。我觉得还算满意。”
“你觉得好那就肯定很好了。”
“太敷衍了吧？连照片都没有看，甚至价钱也没有问。”
杨威利理屈词穷。好在他的妻子也只是宽容地笑着，又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些茶，“其实想着早点定下来，我也是有私心的，等到共和政府迁移的消息正式公布，海尼森的房价不知会涨到什么程度，要是那时候再出手，我们怕是只能买到一个阳台了。”
“不至于吧？我记得我们还是有一些存款的。”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听言谈间的语气，似乎已经搬进了那栋湖边的小楼。之后又提到城里熟悉的餐馆，菲列特利加便建议回去当天就过去吃晚餐，他们又兴致勃勃商量起菜谱来。至于卖酒的老板，菲列特利加则不太鼓励太过频繁地往来。杨想起来他还认识一些书商，也许回去之后也可以联络一下，他那些久未成形的写作计划，似乎也可以从容安排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