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很是疑惑,不明白今日小鱼仙倌到底抽了什么风,这般不正常起来。
“难道是因为气我私自去了人间没有带上他?见我玩得那么开心有些气闷?”锦觅左思右想,才勉强想出这样一个理由,摇摇头咬着筷子思索。想着晚上要不让人给润玉送过去一盘葡萄干,虽然抵不上人间的美味,但也是她小葡萄最喜欢的美食了,也算是赔礼道歉。
这样想来,心中大定,那些小脑袋中的苦恼顿时消失的烟消云散,锦觅撸起袖子,重新对着面前的菜肴点心大举进攻,直吃得酒足饭饱,朝着月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十分地满足。
晨光熹微,锦觅眯着眼睛,吧嗒吧嗒小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下意识抱上躺在身边的人,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刚睡醒还懵懵的脑袋瞬间清醒,锦觅望着空落落
的床内,愣了好长时间。
“邝露?邝露——”锦觅琢磨着是不是小鱼仙倌今日早早上朝去了。邝露在门外答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动手准备帮锦觅起身洗漱。
“殿下是去上朝了吗?”锦觅掀开被衾坐起,很是熟练地接过邝露递过来的面巾,一边擦面,一边疑惑问道。
“是,殿下刚刚出门,仙上您那时还在睡着”。
锦觅心下一松,拖沓着鞋子向妆台走去,“那肯定是我睡得太死了,连他起身都不知道。”抬手挑了只簪子束发时,锦觅觉得今日邝露好像很是安静,她回头,发现邝露有些迟疑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锦觅不解地问。
“娘娘,”邝露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娘娘不知道,那是因为殿下今早是在书房起身的呀。”
润玉与旭凤一左一右站在台下众位仙家前列,第一次觉得这些仙君们奏报的事情实在是聒噪无聊得很。
那位老仙君还滔滔不绝地发表那一套陈词滥调。说是有本奏报,其实就是拐弯抹角地吹嘘天界威名,大肆夸赞太微卓越功绩。偏偏那高位之人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评客气一番。
破天荒头一回,润玉的思绪飘飞,委实已经回了璇玑宫内。自打今晨起身,他注意到书桌上锦觅派人送来的那一盘葡萄干后,心里就一直后悔不已。
他一向反感那些对妻子冷言冷语恶语相向的仙人们,觉得那些仙人毫无度量,非大丈夫所为。可昨夜自己竟也作出此般姿态,就心里介怀而夜不归寝殿,冷落了才成婚没多久的妻子。
也不知道觅儿昨晚有没有睡好,可有因为他的冷落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她一个人睡在寝殿可有着凉?她一向晚上不安分爱踢被子,又没有自己在身边帮她盖上……
这样想着,润玉悔不当初,恨不得现在就飞回璇玑宫中去给觅儿赔不是。可又想到昨天看到的旭凤梦境,之后锦觅又毫不介怀地要给他买老婆……
润玉瞥了一眼身旁的旭凤,情绪莫名地叹了口气。
别扭。很是别扭。怎么想都别扭。
邝露站在一旁汇报璇玑宫这两日的上下大小事宜时,锦觅开了小差,有些怔怔地望着手边含苞待放的昙花,情不自禁去伸手触碰。
自她嫁到璇玑宫以来,润玉还从来没有过宿在别处的时候。
虽然她睡下时他还在书房处理政务是常事,但润玉总会在她熟睡后轻手轻脚地入殿,再顺手把睡得迷迷糊糊、险些掉地上的锦觅捞上来。是以锦觅偶尔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总是被圈在润玉怀中的。锦觅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总要抱着她睡觉。
润玉低头轻咳两声,再抬头时很是一本正经的说,是觅儿先动的手,钻到自己怀中的,他很努力了却怎么推都推不开,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她睡了。 说这话时他耳朵上有着可疑的淡淡粉色。
锦觅却对他这番话深信不疑,还很不好意思自己每晚都打扰小鱼仙倌好梦,临睡前有些刻意向床内滚去。结果没想到早上醒来时,自己的胳膊依旧紧紧搂着润玉的腰。
所幸小鱼仙倌好像并不介意,她也就慢慢习惯了。越发觉得他的怀抱即温暖又清爽。有时候润玉要去上朝了,她还撒娇耍赖往他胸口上蹭,怎么哄都不松手直到最后被润玉无奈地提溜出来。
这样想想,再联想昨日的情景,心里有些不知名的难受。她便是再迟钝,也隐隐琢磨出不对劲了。
邝露见锦觅那般情状,也停下了禀报,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锦觅仙上?”
“啊?”锦觅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邝露我听着呢,你继续吧,刚才你说到那飞来峰上的昊肆仙君邀请殿下去参加他第三个孩子的满月宴……等润玉回来我会和他说的……”
“仙上,那件事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禀报完了。”邝露轻叹一声,心里清楚锦觅到底在为何事烦心,心情很是复杂地开口,“仙上实在不必为昨晚的事情忧思过多,殿下定是因为政务或许繁忙冗杂,一直处理到深夜,怕回去扰了仙上才歇在书房的。”
殿下对锦觅天妃的一片真心,外人都看得分明,更何况她这个每日跟随他们夫妻二人身侧的人了。邝露羡慕的同时,也实实在在觉得锦觅不必为这样的小事愁思介怀,也更不能因此心疑了殿下的那份心意。
“邝露你真好。”锦觅由心说道,冲着邝露灿然一笑,那真诚的笑意任谁看去都是心里暖暖的,接着却皱了皱眉头,“邝露,你说凡人和仙人是不是注定疏途呢?”
“嗯?仙上也何有比一问?”邝露被锦觅问得一愣,但还是认真回答“仙人自然是与凡人不同的。凡人不过百年寿命,却要尝尽生老病苦,如何比的过仙人呢?”
“这样啊……”锦觅拍拍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小鱼仙倌为什么听到自己要给他买几个老婆那么生气了。那凡人只有短短数年寿命,就算买了来,又如何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邝露见锦觅蹙眉思索着什么,她很是好奇却又不好开口询问。两人沉默良久,邝露才出言打破,关心道
“不知最近天后可有再难为仙上?”
“未有再难为过。她忙着帮父帝照料那两位天妃娘娘,许是没有闲暇管我。”锦觅对此很是喜闻乐见,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接着她想起一事,“但天后最近好像很关心小鱼仙倌,说什么璇玑宫太冷清不成样子,小鱼仙倌除了我没人照顾之类的。”
锦觅环顾四周,除了她和邝露两人诺大的后院再无旁人,又想起那两个不知为何同时消失的漂亮仙女姐姐,叹了口气,很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倒觉得她这话说的也没错。”
邝露手中一颤,竹简陡然落地。她忙蹲下身去捡,起身时心里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娘娘您的意思……可是打算要帮殿下纳侧妃?”
润玉站在葡萄藤下,那个位置正好在锦觅和邝露二人的背后,是以她们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从刚刚踏入后院时的满面焦急,听到二人对话时的愣怔,他的表情最后竟渐渐平静下来,淡漠地听着锦觅拉着邝露的手欣喜地说着什么,到最后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润玉转身离开,径直出了璇玑宫。
他面上维持着镇静,实则脑中一片浑噩。踏出璇玑宫门槛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自他和锦觅成婚以来,他除去被父帝召去九宵云殿,就是整日待在璇玑宫中,又或是带着锦觅四处游玩。如今身旁没有了她,润玉只觉得洪大天地间,竟无处可归,无人与共。
他昏昏沉沉地四处游荡,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走到了布星台上。如今时候还早,布星的仙君尚未到,他便孤身站立在此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锦觅的笑脸。
“邝露,你愿不愿意做小鱼仙倌的侧妃?这样你和我就可以一起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了!”
“倘若有一天我走了,哎呀人都是要走的嘛,没有谁能永远陪在谁身边”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白星,只觉得今日阳光刺眼得狠。他忽然有些怀念曾经黑夜相伴,自己拥有整片星空的时光。至少,它们都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他哪怕再寂寞孤单,心下总是安稳的,不会不安,不会恐惧,因为他知道它们永远不会离开自己,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