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九月下旬,一份由原理派人士匿名在各大新闻媒体上大肆传播的文件证明指证了列贝罗政府“亲帝国派”的一些主要成员借经济改革疯狂攫取国家资源中饱私囊以及之前贪污受贿未曾败露的罪行。这份言之凿凿的证据如同核融弹引发了同盟领土全境的民怒,暴乱和骚动的旋风以气球膨胀的速度席卷了海尼森。当遭受群众围攻的列贝罗在行政议会大厦向原香格里拉饭店的高等事务官所打电话求救时,红发的年轻人在“深表失望”后以一句“请依照‘巴拉特和约’的精神运用贵方的自治主权实行自治的权利吧”将其打发了回去。放下电话后,吉尔菲艾斯立即传令,“驻海尼森的帝国士兵不得借机滋事扰民,不得擅离岗位,不得与骚乱民众发生冲突。如有受到不适当的攻击应立即上报,不准私开一枪,在新的命令到达之前请安静地原地待命。违者以军法重处。”因为这一道及时的命令,帝国驻军在海尼森的骚乱期间谨言慎行,低调处事,除了一辆采购车遭到偶然袭击外,未曾遭遇大的攻击。即使有出言挑衅者,吉尔菲艾斯也严令部属暂为克制,“以保证士兵自身安全为重”,此时如果帝国士兵与同盟市民冲突,无论哪一方有人死亡,都会引起严重的政治后果。
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骚乱愈演愈烈,背后定有煽风点火者。狂热的民主分子及单纯的闹事者从攻击行政大厦到最后毫无道理地焚烧拆毁政府资助兴建的公益场所,其丑态恶行均由吉尔菲艾斯刻意保护下的海尼森新闻中心以系列报道的方式发往同盟与帝国全境,人们称这个时期处处焚火的同盟首都为“得了霍乱的海尼森”,把该事件叫做“海尼森的霍乱”。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这场霍乱发展到高潮。一小撮失去理智的狂热主义者甚至想要焚毁一家同盟政府出资建造的名为阿尔贝天使园的孤残儿抚养院。站立于天使园的大门前,面对一群拎着汽油桶的暴徒,吉尔菲艾斯抱着一个被他们踢伤的小女孩,厉声指责这些激进的“革命分子”,“如果说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是伪善的话,那打伤手无寸铁的妇孺、准备夺走他们唯一归所的各位的真善又在哪里?”同时呼吁市民们“尽快平息自己的愤怒,不要被另有居心的小人唆使做出有违人道的行为,否则帝国方面不会再保持沉默”。这使一部分骚动参与者开始反省,情势趋向缓和。
另一方面,当列贝罗决定采用武装部队以流血来抵制暴动时,吉尔菲艾斯终于有所行动,伸出了他的援助之手,偕及时赶到的舒坦梅兹舰队制止了同盟士兵与市民间的一场一触即发的火并,并促使帝国军与同盟军携手合作。在吉尔菲艾斯精心布置、灵活迅捷的处事手腕下,双方迅速肃清了此次暴乱中凸现出来的阴谋分子,其中相当一部分为地球教的狂信徒和旧费沙自治区领主鲁宾斯基安插收买的捣乱分子。如此高效率的行动使得许多人推断大公即使在暴乱初期也未曾完全地袖手旁观,其指挥下的情报机构可能一直都处于卓越的运行状态中。“费沙的黑狐鲁宾斯基啊……”红发的大公听完了纠查人员的报告,深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关于鲁宾斯基的报告放在了特别档的文件栏里。
经由媒体的披露,发觉受到了阴谋分子利用的民众终于渐渐放下了愤怒,转而主动揪获煽动者陆续扭送至高等事务官所。
至此,吉尔菲艾斯在同盟领土内建立起他公正明晰、正直无私的政治清誉。与此而来的,还有高等事务官“总督实权的表面化”。针对同盟政府人才匮乏、调度不及的困窘现况,吉尔菲艾斯同意以“协同治理”的名义将随行的文官学者、行政专家补充进政府的各个要职。“结果,同盟政府就成了一个开明专制的总督府了。”此时坐在家中品茗红茶的退休的同盟元帅杨威利看着立体电视中那个红发年轻人淡定的笑容,以复杂难喻的语气说道。察觉了妻子担心的目光,他不甚在意地挠挠凌乱的黑发,“反正,只要我的退休金不取消就好了。”
奇怪的流言从十月份伊始不断流传开来。鉴于列贝罗政府的人心尽失,已不具备支撑一个政府管制运行的政治资本,“列贝罗将下台”的谣传首先登场,关于“谁将是勇敢地接过这个烂摊子的下届政府首脑人选”的猜测更是成了大家私下讨论的热门话题。
“听说吉尔菲艾斯事务官曾邀请杨元帅主持大局,但他好象说是怕麻烦而拒绝了。”
“哼,什么英雄,也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人。那还不如让这个新大公直接统治我们好了,他可比那个什么议长有用多了……”
“那我们不就成了帝国的奴隶了……”
“同盟政府现在不就是帝国的奴隶么?我倒是觉得,做帝国的平民比做同盟的奴隶要好听多了……”
“如果吉尔菲艾斯事务官是民主人士的话,我会毫无异议地支持他的。”
“其实好像他跟皇帝早不是朋友了。就算他不是民主派,但如果他能跟那金发皇帝决裂的话,对我们同盟也很有利啊……”
“说得也是。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背叛好朋友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
面对此项传闻,吉尔菲艾斯在公开场合委婉地表示,帝国与同盟仍会在“巴拉特和约”的和平背景下协力共进,当前的要务为“尽力修复和稳定同盟地区的社会秩序”,“在不能期待更好人选的情况下,列贝罗议长仍担负着维持和平的无可替代的重任”,安抚了连日来动荡不安、担惊受怕,极度渴望安定的大部分同盟民众。
但宇宙历799年,新帝国历元年10月份是流言飞舞的活跃期。在七月份盛传一时又归于沉寂的“雷萨维库星域同盟军舰消失事件”,除了“梅尔卡兹提督还活着”的解释外,又添加了新的内容。据说高等事务官初听报告时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之后仅以一般事务性的态度处理了此事,连负责爆破任务的马斯喀尼少将也未受到实质性的追究。联系到几乎在听悉此报告的同一天吉尔菲艾斯还与退役的同盟元帅杨威利见过一次面的事,“事务官与杨难道早就预谋好了”的传闻流经盛广。支持吉尔菲艾斯的帝国士兵则以“这是军部上层有人想陷害大公所捏造的诬词”作为回击。“到底是哪个人呢?”“譬如说,那个一看就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干冰之剑’啦……”……这些无根据的推测又助长了谣言的盛行。而当月下旬,吉尔菲艾斯关于修改“巴拉特和约”、将所谓的“安全保障税”削减20%的提议被军务尚书以皇帝传旨人的名义一口回绝后,同盟群众对吉尔菲艾斯的支持与对军务尚书的愤怒成正比例急速地高涨。原本忠于吉尔菲艾斯和厌恶义眼尚书的帝国军中也呈现了相似的趋势。
“如果此时吉尔菲艾斯大公举起‘清君侧’的义旗,大概会得到一呼万应的成果吧。”患有“战争罗曼蒂克主义中毒症”的人不负责任地大放厥词。具有商业头脑的剧作家甚至以此猜想为蓝本创作了一部古装宫廷舞台剧,在海尼森热演一时。剧本中那个大无畏的反叛者的台词,“你这用阴谋的毒汁做养料的蜘蛛,以毒雾之网捆住了吾皇清明的视界。我,必须举剑挥断你冰冷的缠丝,解救我糊涂的朋友,重还他如蔚蓝天际一般明净睿智的目光。”被人们看作是洞彻了吉尔菲艾斯的某种意图。
吉尔菲艾斯从不对有关己身的传谣做任何回应,即使会给某些人造成“默认”的印象。他勤勉地从事着事务官的工作,承受住各方面的压力,在公众面前时时强调安定稳固的重要性,无形中更提升了人们对他的“高洁理性”的赞誉。只是他抽空看过这个舞台剧后,近似于不满地批评道,“皇帝的形象过于薄弱了,塑造得毫无力度。”似乎这一点才是这出粗制滥造的戏剧最应该批判的,“总之是一部没什么价值的庸俗之作。”这是他随身的书记官无意间记下透露出来的话,真假难辨。但这个剧本自此也再无剧场上演了。
“十月份是谣言的盛世,而年轻的红发大公稳坐于它们的中心,以不变的微笑等待着果实的落地。”后世的史学家研究这一时期的新帝国第一位大公,做了如此感性的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