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惊声城隍法相一瞬间显真身,金冠、锦衣、云履,左手持文书金榜、福佑众生,右手提丈长光剑、百千杀相。
金光烫穿白玲珑轮廓,橘红色烧穿身体的部分化为灰烬。
“知罪,不认。”白玲珑“呸”了声,面带戾气音调森冷,“白家由生到死侍奉城隍,虔诚忠贞、无出其右,可白石村活活烧死我白家五口。我白家无辜,有罪地是他们。”
钱惊声很快变回来,这个人蒙一层金光,对着白玲珑左劈右砍,带起无数道金色的弧线划破空气。
“人有罪自有天收,人有过自有己罚。白家确实无辜横死,可这不是你携私报复、大肆虐杀异己的理由。当年那些人已经受到惩罚,你何苦迁怒后代。白玲珑,现在收手,天道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白玲珑边闪边退,眼看身体要擦上黑血线网,手中长出一只黑炎坚木仓抵住地面挡住颓势,侧头躲过擦着耳朵攻来的神鉴,反腿拦腰一踢,钱惊声像颗炮、弹砸地面上砸出蜘蛛网状坑。
神鉴脱手打圈儿滚出老远。
“公道?”白玲珑咬牙切齿,像听见了个笑话,凄凉地很,“天道的公道是对信徒白家活活被烧死不闻不问,天道的公道是对凶手法不责众默许其子孙满堂。公道,在白家人眼里就是个笑话,是催命符。”
白家人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城隍庙下可能有水的消息传来的第一天,白父喜不自胜连夜问神能否开挖,回答是“否”,原因是不得亵渎神灵。
白父喃喃道,“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再问一次。”
白家人问神千百次,昼夜无休。
结果永远是“否”。
直到火在白家人身上烧起来,白家人移动着烧焦的五指,还在问神“能否挖水救人”。
“白家人死地那一天,我白玲珑便不信天道。天道不公在先,怨不得白玲珑背叛。我看今日谁奈我何。”
白玲珑闪身到钱惊声面前,补了好几下,一打一个准儿,右臂黑色鬼气凝成一圈针叶花一般散开,“我说过,你太过依赖神力,单打独斗远不是我对手。”
针叶劈头盖脸地朝钱惊声刺去。
“光来、镜移。”
千钧一发之际,钱惊声又呕出一口血,双臂张开,两手合起结印,天际一道光穿破乌云直直射在屋顶八卦镜上,八卦镜吸光发红□□成十六面八卦镜圈住白玲珑。
钱惊声身体藏于光镜,刺了个空。
一面飞溅火花的镜面割破手腕串珠。
五颗珠子咕嘟咕嘟滚了一地。
钱惊声最后一魄恢复,神鉴归位,黑血线网缠成鞭子,三花聚顶七声鞭响,一声比一声震裂苍穹,欲要抽裂怨鬼白玲珑。
“怨鬼白玲珑,别为自己的恶念找借口。叶扬真从未害你,他何错之有,你为何杀他。”
城隍的记忆在钱惊声脑子里重现。
说来你也许不信,白玲珑神性高洁,是那一代的继任城隍。
十六七岁的叶扬真,穿着灰白色马褂长袍,背着书箱。
私塾放假两天,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跑到村后东野城黄庙找白玲珑玩。
“叶扬真,你回来了。”
“嗯,我带了私塾里的书,还有一些在书局买的,都是你喜欢的类型。”
白玲珑抱紧书箱,瘦弱肩膀微微颤抖,很开心,“谢谢,我明天看完一定按时还给你。”
“小爷我天资聪颖,看一遍就会了。你读吧,什么时候不想读了再还我。”
画面一晃就是下午。
叶扬真拉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白玲珑,“啪”地合上书本丢了老远。
“再读就傻了,陪我踢会儿毽子吧,走走走。”
白玲珑去捡书却被一步步拖离房间,无奈道,“好,这就来。”
画面变黑到了晚上。
叶扬真躺在席子上翻书,隔老远对门口接他的叶家人喊,“我今天呆白玲珑这儿,不回去了。您用担心,回吧。”
席子另一端,暖黄色油灯台静静烧着,白玲珑就着光取针补书。
白日丢到地上的那本又双叒叕脱线了。
“补完了?”叶扬真侧过头。
“嗯。”
“那开始吧。”
叶扬真和白玲珑翻着屋里半人高的书本,一问一答,秉烛夜谈,聊彻长夜。
白家门一关。
叶家人走了几步几个人围上来,凑一堆七嘴八舌商量“什么时候开始”“等不及了”。
叶家人说,“我不想让扬真伤心,等扬真去私塾了,咱们就行动。”
放完假,叶扬真下午坐上回私塾的牛车,同白玲珑约好下次再玩儿。
牛缺水没有力气,磨磨唧唧地走,叶扬真走到半路无意间一回头发现白家起火了。
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叶扬真一瞬间就明白了。
跳下牛车往回狂奔去救人。
画面一晃。
周瑾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晚了,太晚了。
从他们秘密道路爬进去时,白家四口人已经烧死了。
背部烧成焦炭,他们相互拥抱围城回字形,里面安安稳稳放着一个白玲珑。
叶扬真扯不动,便在院子里找石椅。
石椅烧地滚烫,叶扬真双手瞬间烫熟。扛起来砸开白家人,像砸枯木一样。
白玲珑双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脑袋靠在膝盖上。
还在问神。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
叶扬真去拽白玲珑,白玲珑反拉住叶扬真,平静至极地问“白家做错了什么要被活活烧熟”。
补书的风筝线缠上叶扬真的脖子,文弱的白玲珑猛地收紧线。
周瑾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意识开始模糊,隐约间看见白玲珑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第88章 嫁给凶鬼8(完)
钱惊声划破十指,十道城隍金血快速成符,绕圈困住白玲珑。令其不得踏出符圆一步。
白玲珑凌空劈砍数十下,不能伤其半分。最心惊的是,符圆在钱惊声的催动下迅速收紧,烫到白玲珑的部分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东西,好生霸道。”白玲珑逃不出砍不断,怒气横生,狂躁起来。
时间在钱惊声身上的流速是常人百倍,催动符圆越快,他变老地越快。
转瞬之间,钱惊声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叟。
白玲珑魂魄被烧地只剩下碎片。
他彻底败了,白玲珑不甘、怨恨怒吼,“老天无眼,白玲珑死不瞑目。”
钱惊声扶着周瑾才能站起来,嗓音像破败的风箱,“白玲珑,钱惊声是钱家最后一代。赵、钱、李、周、叶五家有愧于你,你亦屠地五家七零八落。钱惊声是钱家最后一代,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的仇也报完了。阿瑾姐人生还很长,带着你的鬼子离开她,不要再缠着她。”
白玲珑明显明显已经平息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像被扎了心,魂魄波动剧烈,“不行。她入了我白家的门,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放手。”
念了一段咒语。
周瑾全身像放在冰窖里,脚底像漏了一个洞,五感被坠了巨石一样无限往下沉。
“你让她陪你下地狱?!白玲珑,你自私无耻。”
钱惊声时间到了,身陨道消,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化作细碎的光从人间消失。
白玲珑我行我素冷哼一声,魂魄烧尽也牵着周瑾随她一起下沉,“随你怎么说。周瑾是我的妻子,我孩儿的母亲,我们一家三口就该在一起。”
毕竟白玲珑只有周瑾了。
“我是故意气他的,对不起。原本不想拉着你陪我去死,但缔结冥、婚,人鬼同生共死。我连累你了。”
周瑾脑中小人抱头惊恐脸尖叫满地打滚,‘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了,现世中的我会怎么样’。
一听这话垂死的咸鱼求生欲暴涨,还没有到必死的一步。
周瑾紧急做法燃烧殆尽城隍神鉴。
白玲珑眼皮越来越重,支撑不住合上眸子,生命之火灭到无波无澜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顺着心口流窜全身脉络,全身的知觉又回来了。
眼皮子还没开,就听周瑾乐道,“真好,不用死了。白玲珑死到临头,我却还有几十年的寿命,既然人鬼共享此生,我分他一半阳寿,两人都能活。”
钱惊声死前在地府上记了一笔城隍真身与怨鬼白玲珑同归于尽,没想到周瑾千钧一发之际又把鬼给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