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天云宗和玄清门再也没有办过大寿。
“我就任性了这一回,就一回……我只是想给徽羽开个玩笑,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我没想到……攸宁破阵的方法有问题……我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本来可以毁了天罗阵,但我没有……我没有……我杀了他……”孟祁宴的手在抖,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我杀了他……徽羽说的没错,我……我从来都是……都是一个恶人……”
孟祁宴看见攸宁在光华流转的天罗阵里无法挣脱的时候,犹豫了。
他讨厌攸宁,特别讨厌。
不是因为攸宁总是跟他对着干,而是他嫉妒徽羽对攸宁的好。
他怎么能对那个孩子这么温柔?他怎么可以对攸宁那么笑……
孟祁宴与徽羽认识几百年,自认为对他知根知底,可徽羽对孟祁宴却一直是那个无所谓的态度。但徽羽才收这个徒弟不到一百年,就将攸宁放在心尖上宠,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任谁都会寒心。
孟祁宴记得当时玄清门的清微掌门还在,攸宁因为触怒了几位长老,被罚在主殿门口跪着,攸宁本来就受了伤,徽羽看见了,便过去陪他一起跪。孟祁宴那时候溜达到玄清门玩,一进门就看见徽羽心疼地抱着晕过去的攸宁,心里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
对于孟祁宴这种惹事精,罚跪这种事简直是家常便饭,他跪过剑,倒立着抄过经书,有一次把老头子惹急了,还曾经三跪九叩着从前门走到内殿。最严重的一次,孟祁宴误闯了玄清门的禁地,挂了一身彩,被罚着跪了三天,最后他虚弱地都看不见人了,徽羽也只是蹲他旁边淡淡地来了一句:“活该。”
所以看见这个理所应当接受徽羽毫无保留的温柔的攸宁,孟祁宴的气儿真是不打一处来。
徽羽后来当了玄清门的掌门,心里对孟祁宴有愧疚,对孟祁宴的态度有了很大的缓和,天真的孟祁宴觉得自己总算是出头了,结果他十分惊喜的发现,他自以为徽羽对他的优待还不及徽羽对攸宁的十分之一。
孟祁宴觉得自己大概是一个受虐狂。
“狐狸啊,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当时刚想毁了阵法,就一下子想起徽羽……徽羽他看着攸宁的神情,他从来没对我那么笑过……我就放弃了。”孟祁宴突然自嘲地笑了,“我从来没害过人,这是第一个……攸宁一死我就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来不及了……”
“徽羽来了之后就只是抱着攸宁……浑身是血。你知道吗,狐狸,自从收了攸宁当徒弟,徽羽的眼睛里好像就有光,就在那一刻,那种光熄灭了。”孟祁宴目光有一丝呆滞,“我一直不明白攸宁对于徽羽的意义……直到我遇见齐思,我才明白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我有多该死。”
攸宁就是徽羽的光,消融了徽羽孤寂生活中的万般的愁苦和寂寞,就像是徽羽的孩子。
可他孟祁宴毁了徽羽的光。
罪无可恕。
作者有话要说:孟祁宴:“这么一回忆,徵羽你欠我好多啊……”
徵羽:“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的。”
上帝视角的大猪蹄子写手好累。
第三十三章
狐狸微微摇着头,静静地看着发呆的孟祁宴。
孟祁宴当时安静地站在他们身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永远也比不上攸宁对于徽羽的意义,他和徽羽也真的是彻底回不去了。
孟祁宴的性格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他自己也明白,小时候受的冷眼太多,养成了个孤冷的性子,他习惯了和别人两不相欠,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徽羽大概是他唯一愿意一直付出的人,不过后来闹成了这个样子,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咬死了也不愿打破和他的平衡。
你欠了我的,我也欠了你的,那咱们就等于回到原点了,多简单。
“攸宁身边有很多星光,星星点点的,很漂亮……那是攸宁的神魂,不管是人兽还是仙魔,被天罗阵困住就会魂飞魄散……你们灵兽都知道的,散了的神魂可以被重聚,这对于修道者来说是禁术。”
孟祁宴喝着酒笑了一声:“我平时玩的最多的就是禁术。”
孟祁宴就算再攸宁的气,也不会去害人。当年情况紧急,孟祁宴直接用自己的神魂胡乱将攸宁的聚了起来,前前后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最后还将自己的神魂搭了进去。
但孟祁宴并没有告诉徽羽。
孟祁宴其实是故意的,徽羽不是喜欢这个徒弟吗?那正好让他去伤心难过,让他恨自己,让徽羽知道当年自己的绝望。
“现在想想,如果徽羽和攸宁是故事里的一对儿鸳鸯,我绝对是叼人的老鸪。”
孟祁宴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糟心,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对方还死心塌地地宠着自己的死对头,再多的努力都是帮人家添柴,从头到尾的角色就是个反派。
一直都是求而不得。
“所以之前我在徽羽那里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没错,画的是我……我一瞬间就懵了,完全懵了。”孟祁宴满脑子都是徽羽那张及其清冷的面容,“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可能就是不喜欢,我原先一直不太明白我对徽羽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你说我喜欢他吧,我却一直想光明正大地恨他,说不喜欢吧,你说我做这些事情是图什么?”
孟祁宴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能早一点看见徽羽的画,或者是徽羽能亲口说一句在乎他,两个人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孟祁宴笑着笑着,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我不奢求他真的喜欢我,我没有这个权利……可他一直把我往外推,把我对他的喜欢磨得干干净净……”
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互相亏欠。
孟祁宴是真的很羡慕攸宁,到现在也很羡慕齐思,因为徽羽对他的感情始终是单纯柔软的。孟祁宴如今得到了旁人眼中所艳羡的一切,但却失去了最初想要得到的那份真心。
就算徽羽喜欢他,那也是过去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徽羽不弄死他已经是仁慈了。
徽羽和齐思会一样恨他,一样讨厌他。
老狐狸看着这位天云宗的宗主,外人眼中了不起的上仙,委屈得哭的像个孩子。
“我永远都是个坏人……这样也好……我对得起师父和哥哥了……”孟祁宴迷迷糊糊地靠在狐狸身上,看着远处熹微的晨光,眼泪一滴滴地划过脸颊,“喜欢一个人累……恨一个人,也累……”
四百年喜欢你,四百年记恨你,很公平。
第二天太阳都已经上三竿了,孟祁宴还是没出门,逸云急的蹲在摘星阁门口半天,要不是考虑到周围的禁制,他早就冲进去了,逸云一个劲地跺脚:“不是师尊这到底什么意思?不是原谅咱们了吗?怎么回事这是?”
凌霜靠着门框低着头:“看来还是没消气……”
逸云深吸一口气:“我还就不信了,这老头子脾气怎么回事……”说完就直接冲了进去,刚准备被反噬,就惊喜的发现,没阵法。
“哎?咱师父这是允许咱们进去了?”
再过一会,孟祁宴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喝酒误事。
没错,他昨天喝嗨了,忘了补上这个禁制。
当逸云看见自家师父在后院抱着一只狐狸呼呼大睡,浑身一股酒味的时候,皱了皱眉。
望霞则是捶胸顿足:“看看,师兄你看看,咱家师父都气成什么样了?咱家师父已经两百多年没喝成这个样子了……唉,他这是被你们气的失去理智了……
凌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要是孟祁宴的一众徒弟知道他们的好师父是因为自己的感情史喝成这个样子,估计会直接退出天云宗。
逸云安抚性地握了一下凌霜的手,上前轻轻摇了摇孟祁宴:“师尊,师尊,醒醒……”
孟祁宴没被摇醒,旁边的狐狸先醒了,冲着逸云就是一顿呲牙。
逸云一愣,忙招呼追月过来:“这狐狸怎么跑出来了?拉出去……快快快……”
迷糊的孟祁宴刚一睁眼,就看见追月抓着张牙舞爪的老狐狸。
“哎哎哎,干嘛你们!把我兄弟放下!放下!”
追月:“……”
众弟子:“……”
孟祁宴抢过老狐狸,一脸不满地看着徒弟:“你们气我就气我吧,别动我过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