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陶迟疑了片刻,沉思道:“城西李家掌管着江南织造,宫中八成以上的锦缎都是李家供给的,就连安阳绝大部分上等布料也是出自李家,可以说李家垄断了东盛的织造。”
巫老太静默了片刻,扔了手中的金银,靠着床榻漫不经心地说道:“凤陶,你想回到安阳就必须拿下李家,李家在安阳的人脉不是你能想象的,切记,不可阴谋算计,需真心相交!”
巫老太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邃,仿佛没有事情能逃过她的法眼,凤陶后背一凉,挺直了胸膛连连点头应下。
要说这凤陶的身世也是够惨的,怎么说也是隐世凤族的嫡系一脉,往上数三代祖宗可是靠着从龙之功被封逍遥王的凤希铭,想当年,凤家是何等的风光!可惜传了几代,子孙越发没出息,凤陶的父亲是这一任的逍遥王,别的本事没有,玩女人极有一套,府中小妾无数也就算了,还在外头乱来,一来二去凤陶就出生了。
作为逍遥王的外室子,凤陶的身份是不被凤家认可的,恰好凤陶长得几乎跟逍遥王一个模子刻出来,就算逍遥王妃再怎么不肯承认也没用,事实胜于雄辩,只能咬碎影牙让凤陶入了族谱,可以说凤陶是逍遥王所有私生子里头最幸运的。
不过凤陶在逍遥王府身份极其尴尬,连体面的下人都不拿正眼瞧他,好在凤陶争气,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这举人在逍遥王府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在众多世家子弟之中算是能耐的了,要不也不能娶到罗氏。
说起罗氏这话就更长了,罗氏的母亲巫氏乃是巫族庶女,当年皇帝看中巫族的占卜能力,命巫族送巫氏进宫,巫氏进宫之后就被封了嫔,起初还挺受宠的,生下罗氏之后,巫氏似乎预感到什么,从那之后总是在皇帝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整得皇帝跟着疑神疑鬼的,后来见巫氏竟然在寝宫里摆了许多神像,吓得皇帝都不敢宠幸她了。
等到罗氏及笄之年,北皇派使臣出使东盛求娶东盛公主,当时合适的人选就罗氏还有敏妃之女,巫氏深知自己不受宠,罗氏极有可能要去联姻,便请仙做法,第二天皇帝便给凤家下旨,让凤家子孙尚主。
这本是不可多得的好事,理应大家争着抢着往前冲,无奈对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有可能因为尚主得罪敏妃娘娘,要知道,敏妃的娘家可是掌管着兵权,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因此被凤陶捡了个便宜,皇帝本来看不上凤陶,不过巫氏无所谓,说凤陶争气,比逍遥王那些嫡子庶子强多了,皇帝想了想了,迫于现实,只能在烂萝卜里使劲挑能吃的,勉强把罗氏夏家给凤陶。
凤陶尚主之后,逍遥王妃担心敏妃找凤家不自在,再加上看这个庶子不顺眼,想着寻个由头将凤陶打发出府,又不想给凤陶家产,便打起江南老宅的主意,直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送过来。
罗氏心下有气,进宫找巫氏告状,也不知道巫氏怎么跟她说的,罗氏气冲冲地进宫,兴高采烈地出宫,出宫之后连夜收拾行李同凤陶离开安阳,走的时候连太监宫女都没带。
两人才到江南没多久,巫氏也来了,凤陶心惊不已,巫氏却跟没事人似的,从那以后,巫氏在凤家老宅一住就是十几年,连皇帝驾崩她也不曾回去。
风水轮流转,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当年方贵人所生之子,这方贵人出身一般,若不是靠巫氏庇佑也不可能平安生下当今皇上,皇帝感念巫氏当年的恩情,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忘了巫氏这么个人,先皇那些没有儿子的嫔妃全都去了皇陵,唯独巫氏一人在外逍遥。
凤心瑶平心静气地替凤陶卜了一挂,鼓起小脸,蹙眉道:“爹,你今天出门可能不顺,要不你还是让我娘去得了。”
“那怎么行!你娘去怎么搭上李家?说你娘是神婆?人家不拿棍子把我们打出来就不错了!”凤陶无语地说道。
副卷 第三章 饱受刺激的凤宏泽,凤心瑶占卜
他们是连夜偷偷跑出安阳的,到了江南一直低调行事,根本就没人知道凤陶一家的身份,附近的村民只知道巫氏是个有些能耐的神婆,老家遭了难,举家搬到江南,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家里小孩见了脏东西之类的都会上门请巫氏,巫氏乐得帮扶,从不曾跟村民要银钱,是以村民待她很是敬重。
凤心瑶一阵纠结,她娘好歹也是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公主,虽然懂得术法,但出去给人家抓鬼怎么都不对劲,要是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人会去质疑罗氏的身份,可这李家不一样,人家家大业大的,万一瞧出罗氏不对劲再一查,把她家的家底给兜了他们以后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凤心瑶想不得法子,眼巴巴地看着巫氏,“祖母,你确定要让我娘带着我爹这个累赘去抓鬼?”
巫氏嫌弃地看了凤陶一眼,“是挺累赘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必须回安阳呢!”
凤陶:“......”这是我亲闺女吗?有这么编排老子的?
“祖母,为什么我爹非要回安阳?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回去安阳少不得要看人家脸色过活!还有,回了安阳祖母就不能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凤心瑶说起安阳就不高兴,当年凤陶尚主,先皇根本就没给罗氏公主府,他们要是回了安阳少不得要住到逍遥王府去,跟那些一肚子算计的家伙同一个屋檐,她怕吃饭都不能克化!
再加上巫氏身份特殊,她要是去了安阳是要住到皇陵去还是进宫去?多尴尬啊!到时候那些吃饱了闲得慌的大臣再参一本,可怎么了得?
巫氏难得慈爱地看了凤心瑶一眼,这丫头没白疼,还知道想着她,“放心吧,我们回去还早着呢!”
凤心瑶书法不到家根本就算不到那么远的事情,只能悬着一颗心看着整装待发,气势昂扬的罗氏扬着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扯着凤陶风似的出了家门。
凤宏泽看爹娘都走了,心下一片凄凉,你们倒是管管我再出门呀!
凤陶夫妻俩这出去一趟少说也要三四天才回来,没了两人,偌大的凤宅只剩下一个巫氏带着三个孩子。
巫氏继续回去折金元宝,逼着凤心瑶老老实实地占卜,凤宏泽待得无趣,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这回是真的晕了。
凤心瑶有些担心,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祖母,二哥已经知道错了,要不我给他喂点糖水先把他弄醒?”
巫氏瞥了凤宏泽一眼,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凤心瑶如释重负,赶紧去给凤宏泽弄糖水,巫氏在边上看凤心瑶小心翼翼地伺候凤宏泽,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二哥再这么下去迟早变得跟安阳那些废物一样!”
“祖母!”凤心瑶跺了跺脚,替凤宏泽辩驳道:“我二哥就是嘴欠了一些,毛躁了一些,心浮气躁了一些,傻了一些,其他的都挺好的,没有您说的那么糟!”
巫氏瞬间瞪圆了眼睛,“这还不叫糟?你还想他糟到什么程度?我看村子那二狗子都比他激灵!”
村子里的二狗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是村子里有名的傻子。
凤宏泽本来已经悠悠转醒,听了巫氏和凤心瑶的话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晕了过去。
祖孙俩斗了半天嘴,巫氏才想起正事,“你昨天拜仙今天卜卦,可有算出什么来?”
被巫氏这么一说,凤心瑶才想起被耽误的正事,急得一跺脚,赶紧回去拿起龟甲,凝神静气卜算。
巫氏看着她难得没有出声,凤宏泽再次醒过来,经过一天的刺激,他也算是学乖了,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看着凤心瑶占卜,竟然有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好一会儿,龟甲里掉出四个铜钱,凤心瑶凑上去认真看了看,神色渐渐凝重。
巫氏还是一脸平静,“怎么样?测出什么了?”
凤心瑶懵懵地抬头,呐呐道:“有贵人从北边来,贵不可及......”
凤心瑶斟酌了措辞才这么说的,其实卦象显示,此子贵不可言,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巫氏满意地微微颔首,“不错,虽然还算得不够精细,但也算是小有所成了,既然你算到贵客临门,那就算算贵客是男是女,何时登门,也好让你哥哥们收拾客房,扫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