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无双(69)

作者:真树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韩露默然不语,赵之心继续说了下去。

“你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感冒了吗?其实,普通的心理问题就和感冒……”

“我会。”韩露已经坐了起来,她用手按着冰袋,眼睛看着赵之心。

“……”赵之心再次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看出来了吧。”韩露说,“从大奖赛的时候……还有之前。”

“是的。”赵之心停顿片刻,随后坦白地承认。“不止是我,还有刘教练。”

“你说这是正常的?”

“我的导师说过,”赵之心说,“所有受过伤的运动员都会经历这个环节。这种时候,谁跨越过去,谁就赢了。”

但是,韩露的问题并不止于这个障碍,赵之心隐约是明白的。

普通的心理问题就和感冒一样,她却连感冒这件事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是一个麻烦,是软弱的象征,会让其他人同情她,进而对她有过多的关注和照料。

她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件事,赵之心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赵之心在学校时,虽然学校也有开设心理疏导课程,但不过只是皮毛程度,想要站在专业的角度去理解并辅导他人的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他记得他的导师曾经开过一个玩笑,说是不少虚构作品当中经常用一个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处理人的精神危机,即一个人强行闯入另一个人的世界,把他最不愿面对的,最软弱的部分拽出来强迫他去面对,然后释放出来,一切便进入正轨。

人心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与此同时,在加拿大多伦多,江心也同样躺在床上,但是她的运气却没有韩露这么好了。在和姜至俊的配合练习当中,她被他远远地抛出去,不仅未能成功落地,却是重重跌在冰面上飞出几米远,后背结实地撞到了场边的挡板上,这让她无法起立,被人抬出了场外。

医生的诊治结果很不乐观,他称江心的身体已经远远超出了负荷,花滑选手因为落冰时膝盖和脚腕承受了人的几倍体重的缘故,往往或轻或重都是伤痕累累。但是,江心由于长时间落地所受的冲击太大,而导致先前就有的膝盖积水问题又卷土重来且愈演愈烈的倾向,医生建议她暂时停止训练专心休养,但这被穆勒果断地拒绝了。

“有什么办法让她尽快康复?”穆勒问。

“不可能有尽快康复的办法的。”医生回答,“只能强行遏制。”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穆勒说,“强行遏制。”

“但是这样会影响后续的康复治疗。”医生看了一眼江心,他们一直在用德语对话,所以她听不懂。她躺在床上,穆勒和医生同时黑着的脸令她恐慌不已,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为我不能……”医生这么说。

“你尽管给她打针好了。”穆勒打断了医生没有说完的话,他看了看江心,脸上露出不知该称作鼓励或是玩味的笑容。“我不能放弃她。”他说,这句话他换成了江心能够听懂的英语。“她可是我们的明星。”

这句话令江心脸上的神色凝住了。

“你放心。”穆勒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太大的问题,你稍微休息几天,马上就回归训练。”

“休息几天就可以吗?”江心问。

“嗯。”穆勒微笑着点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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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当你找到一条道路的时候

每一个问题都很可怕。

但是,尽管没有头绪,尽管像是时刻都处于混乱的痛苦之中,每一件该做的事,却都必须要做。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等待时间慢慢将不稳定的东西逐件平复。

或者,有什么事在向前推进的同时,也会消解掉一些困扰。当然或者也不会。

无论如何,事情都要先开始。

在底斯律的训练中心,杜哈梅尔看着医生将注射器内的药物缓缓推入她的肌肉,然后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的周围,除了医生之外没有其他人。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医生说。

“我知道。”她回答。她的神情全然不似他人熟悉的那般活泼乖张,而是一种仿佛灵魂都被抽掉的空无。

在因脚腕的轻微扭伤不得不减轻训练量的那几天,韩露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研究这个赛季的曲目上。她要承认,她之所以选择《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曲子作为短节目曲目,全然是因那时她深深地被弹奏这首曲子的许浩洋打动了,在无数次回想的时候,她都觉得这其中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仅仅是曲子本身,更像是演奏者自己独一无二的力量。

但可惜的是,因为这种力量有些过于特殊,许浩洋无法轻易用言语表达,韩露也无法恰到好处地理解到那个点。虽然艾米给出了一些想象方式的建议,但也是没有明显的效果。

“再说吧。”艾米说,“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换一首。然后是我们的《牧神午后》……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过了没有?”她问韩露。

“……打开你自己。”韩露勉强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语气,听起来是没什么信心。”艾米笑了笑。“嗯?”

韩露没有回答。

艾米的这句话,她始终在思考,同时始终在尝试着以不同的方法实践,然而结果却似乎都不是那么理想。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除了“追求胜利”之外,她的内心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换一句话说的话,就是里面“可以提供反应的东西”并不足够。

艺术作品之所以能够在不同的人心中产生不同的影响效果,归根结底其实是因为每个人内心的不同。就和调色盘一样,如若艺术本身是黄色,那么它在落到内心是蓝色、红色、绿色等等不同色彩的人的心中,便也自然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但是,如果内心没有他人期望的色彩的话,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怎么办呢?

“艾米老师。”

这个时候,许浩洋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嗯?”

“我在想,也许没有必要有意地去‘打开自己’。”许浩洋说,“这样的话,对感受而言,其实反而是一种勉强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艾米问。

“不妨就用原本的状态去和音乐碰撞。”许浩洋说,“在接受和传达上有障碍也没关系,也许这种障碍,反而能够表现成为一种特殊的美感。过去……也有过这样的例子。”

艾米大概想到了许浩洋说的是谁,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一位俄罗斯男单选手因为双相障碍发作,整个人的精神已到边缘,却又不得不上场比赛。那次节目中,他的情绪和曲子可以说是完全分离,只有星点部分有所接洽,但就是这星点的接洽,成就了一场充斥着异样的美感的表演,也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分数。不过,比赛的胜利却看起来到底什么都没能改变,距冬奥会还有两星期的一个深夜,这名选手在自家公寓的楼顶跳楼自杀,尸体在第二天早上被遛狗的邻居发现。

这个例子太危险了。

艾米这么想着,没有说出口。

她认为许浩洋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她还留意到了另外一点——许浩洋在表达他的意见的时候,要比从前自然了很多。过去,他虽然也有几次打算自己选择比赛的曲目,但假若艾米或其他教练提出质疑,他便会马上退缩回去。

“还是听老师的吧。”他会这么说。

于是这一次,艾米决定要相信他。

“是的。”艾米说,“你说的对,这也是一个方向。”

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一起向外走的时候,韩露向许浩洋询问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艾米老师之前说的话是错的?”韩露问。

“不是。”许浩洋说,“只是我突然想到了,对于你……对于我们来说的话,也许不按照传统的方式来训练自己对曲子的感受力,反而是另外一条可行的道路。”

“什么意思?”

“艾米老师说的,其实是一种很理想的状态。就是打开内心,音乐便会自然地进来。我觉得,这就和对其他人说‘要自信,机会就会到来’,‘要相信自己,你就会赢’的感觉有点相似。”许浩洋慢慢地走着,“但是,真实的情况没有这么简单。自信一定程度上是由胜利构成的,这是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是个……”他停顿了一下,“不是说有就能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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