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齐了,都叫起来了!”身边心腹小心翼翼答道:“五姑娘,您是让她们都进来吗?”
傅萱仪清冷一笑,道:“不必了。八妹妹这里经不得叨扰,就都凑在前院里吧。”说着,回头看向傅锦仪道:“八妹妹,你若累了,就早些歇着,让容姑娘陪着你。你若想看戏,在屋子里头听着就是。你放心,我傅萱仪恨那一位恨之入骨,可惜自身势单力薄,多年被她踩在脚下。我动不得她,她的爪牙我可绝不会轻饶。”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中盛满了火焰。
傅锦仪轻轻叹一口气,道:“你去吧,只记着不要闹得太出格了。”
傅萱仪没有回话,她起身迈步出了门槛。
***
偌大的前院里,站着五六十个各色衣衫的丫鬟婆子。众人多是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的,此时还睡眼朦胧。傅萱仪清凌凌站在众人面前,冷冷开口道:“都给我跪下。”
“都跪下!你没听清楚五姑娘的话么?”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傅萱仪身边两个心腹都是刻薄凌厉的。其中一个叫海棠的,上前大声斥责众人,顺道给了边上站着的那个丫鬟狠狠的一脚,将她踹得跪倒下去。
因着老夫人去了庙里,景和院已是傅萱仪做主,这些人不论私心如何,倒不敢面上不尊。只是这大半夜地叫起来,不少人都神志不清,这会儿她们听清楚了傅萱仪的命令,也就陆续跪下了。
第六十二章 审问
傅萱仪缓缓地踱了几步,倏地站住了,侧目望着满院子的人。她抬了抬下巴,扬声道:“你们来的时候,应该都听说了!大少爷的屋子里出现了毒粉,八姑娘不慎中毒,险些危及性命!方才已经查出,毒物出现在大少爷平日的用度上,也就是说,这投毒之人就在你们之中!海棠,先将那几个掌管烛火的丫鬟带上来!”
海棠领命,击掌三声,便有四五个膀阔腰圆的婆子扭了两个小丫鬟从西侧间出来,按着跪在地上。几个婆子都是傅萱仪身边得力的下人,她们给了两个小丫鬟一人一巴掌,直把二人吓得浑身乱颤。
“回禀五姑娘,这两人,一个是掌管杂物的丫鬟,一个是擦洗杂物的粗使,都是能够直接接触到蜡烛的人!”海棠大声回禀道。
“五姑娘,不是我,不是我啊!”其中一个丫鬟年纪尚小,竟当堂嚎哭起来,求饶道:“五姑娘,我冤枉啊……”
“你冤枉?”傅萱仪这时候终于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淡淡看着那嚎哭的丫鬟道:“若说最冤枉的,还是大少爷和八姑娘呢。身为傅家的主子,倒被奴才暗害!而你呢,你既然掌管烛火,就算并未投毒,大少爷房里用的蜡烛却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下了药!失职之罪,你说,你该不该死?”
那小丫鬟本就害怕,这连番的斥责下来,她吓得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软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是,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这丫鬟趴在地上哭着道:“五姑娘,求您……求您饶过我!我只是个擦洗的粗使,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是她!”
她说着,伸手指着身边另一个被捆着的丫鬟:“就是她!她是二等丫鬟,她负责掌管那些不值钱的杂物,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盯着的!我在内室里擦洗,也是受她管制的!”
傅萱仪轻笑。
“恩,有道理。”她说道:“比起一个擦洗的粗使,那掌管的人才是正主儿。要盯着自己负责的东西,短了、少了都不行;能够进出库房拿东西,还能够处理那些损坏了的东西。这样的人,悄无声地投了毒也是有的。来人,抬板子。”
几个婆子们立即抬了两只毛竹大板上来。
“打,重重地打。”傅萱仪指着那掌管杂物的丫鬟命道。
那丫鬟立即被人摁在了地上。她吓得涕泪横流,呼喊道:“不,不是我啊!五姑娘,我没有,是你,是你害我!”她指着那个告发她的丫鬟道:“你这贱蹄子,是你害我!”
然而婆子们并未理睬她,迎接她的,是打在后背的沉重的板子。
丫鬟惨烈的哀嚎起来。
“想要活命,也简单。”伴着惊心的板子声,傅萱仪轻巧道:“只要你将旁人供出来就可以了。这蜡烛,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碰过啊?”
丫鬟转眼间挨了七八个板子,打得哇哇惨叫。她哭嚎着,挣扎着,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尖叫着道:“五姑娘,我知道,我说!是涵芷,是她!我今日从库房拿东西出来,不慎被她撞倒在地!就是她,我手里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她就帮着我捡……”
傅萱仪抬了抬手。
板子停了下来,丫鬟也已经爬不起来了。她趴在石板子上,低低哭着道:“还有,还有三等丫鬟涵芸,和二等丫鬟涵岑!我是管物件儿的人,本该站在厅堂里当值,但吃饭的时候需要有人替我……今日替我的人,就是她们两个!还有,每日黄昏时分,按例要检视蜡烛,将里头燃过的芯儿修剪干净才好给主子奉上。这些本是我的活,只是那三等丫鬟涵芹恰好闲着,就帮我修剪……她也有份!”
傅萱仪笑了。
“哦,人越来越多了。”她冷笑着,抬手道:“都给我拖出来!”
这一声令下,婆子们立即冲进人堆里,将方才掌事丫鬟提到的四个人一个一个地揪了出来。几人都吓得浑身筛糠一般,五姑娘心狠手辣的名声大家都听说过,谁敢撞在她手下?几人都哭号喊冤,道绝不是自己投毒云云。
如此,傅萱仪脚边上就捆了六个人了。
傅德曦的大掌事涵香看着有些发愁,道:“五姑娘,揪出了这么多个,那真凶到底是谁?咱们又怎么找出来呢?”
傅萱仪笑了。她的目光缓慢地从几人面上扫过,道:“这并不难。真凶一定在她们六人当中,若是不说出来,那就一块儿罚吧。来人,将她们带到外头门槛前那六棱石子路上跪着。”
几人登时大惊,哭号声响成一片。
“五姑娘,您饶了奴婢吧!那六棱石子路上头凹凸地锋利,如刀子一般,跪久了一双腿就要废了!”那掌管杂物的丫鬟哭求:“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傅萱仪冷哼一声。
婆子们立即拖了几人出去,傅萱仪命道:“若她们没有话说,就一直跪着。若有人想说了,进来报给我。”
说着进了堂里。
外头的哭号声连成一片,其余站着的丫鬟们都胆战心惊地松一口气,随即被海棠遣散了。
厅堂里头,傅锦仪盖着一床薄薄的锦被缩在玫瑰塌上睡了过去。里头是七夕在伺候。
傅萱仪不敢吵着傅锦仪,低声问七夕道:“容姑娘呢?”
“容姑娘说八姑娘没事儿了,就先告辞了。”七夕道:“八姑娘也说了,人家是客,咱们家里的丑事,不好耽搁人家。”
傅萱仪点点头。
“也罢,你好生伺候八姑娘吧。”她转身出门,领着身边人去了西侧间坐着,并让丫鬟煮了浓茶端上来。
外头的人苦苦跪着,她也跟着奉陪,不肯就寝。
这一夜的审问并不顺利。
六个人,一开始谁都不肯说话。若是承认了自己投毒,按着大秦律令,奴才谋害主家,而且还是害命的,便要判处车裂!而寻常的大户人家又不希望自家的丑闻传出去,出了这种事都不会报官,关起门来就解决了。怎么解决呢?投毒的奴才是要乱棍打死的,那奴才若还有亲眷在府里做工,就一同发卖,男的卖到北边做修长城的苦役,女的卖进窑子里。
谁都怕死,就算是真正的凶手也不愿意站出来。
跪了半个时辰的时候,有人撑不住了,疼得软在地上或者挣扎着挪动膝盖。这个时候,后头几个婆子就抡着鞭子开始抽,一直抽到她重新跪好为止。又跪了半个时辰,人人膝盖底下都染红了一大片,头上手上也都是鞭子抽出来的皮开肉绽的伤口。
她们都撑不住了,哭叫着饶命。而很快,有一个机灵的丫鬟站起来,说自己有话禀报五姑娘。
婆子便将她带到傅萱仪跟前。
她当然不是来认罪的。她哭着道:“奴婢是涵岑!午膳的时候,奴婢和涵芸两人一同顶替掌管杂物的涵芳!奴婢觉着,那投毒的人一定是涵芸,因为涵芸和涵芳私下不合,她投毒害大少爷,然后嫁祸给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