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将军锦绣妻(435)

姚夫人害死了何夫人,老国公因此震怒,不顾情分下令处死她。当家主母李氏在旁边煽风点火,撺掇着老国公当天夜里就赐下了毒酒。姚夫人死的时候,可谓众叛亲离、凄惨绝望,她曾求还是稚龄小童的大老爷救救她。

她是没法子了,她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亲生的儿子;徐家武将氏族,不看重女儿;大老爷身为老国公的庶长子,或许还有些分量。

当然,她临死前凄厉的呼救没能奏效。大老爷从小到大都没得过宠,在老国公眼里可有可无,又哪里能救得了她。

处死姚夫人的场面,大老爷还记得。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对于他这样天性太过善良的人来说,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死在眼前、向自己求救却没有结果,那种心痛、愧疚和无助会成为他的心病。

所以他深深记得,当初姚夫人是怎样求他的——姚夫人被护院们扭着胳膊往外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我冤枉,你救救我,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帮我向你父亲求求情啊。

大老爷那时候还小,不大懂事。

等他渐渐地大了,老国公和李氏都不厌其烦地教导他说,姚夫人是罪有应得。

再后来,大老爷离家去了兵营,又随军奔赴南疆。很多年过去了,大老爷本能地相信了姚夫人罪有应得的事实——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但出于年少时的情分,他心里一直埋藏着姚夫人喊冤的那几句话。

如今再次见到姚夫人的尸首,见到这一套珍珠的头面,大老爷心里埋藏多年的疑惑终于滋长起来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四岁的幼童,他见过世面,经历过太多的事,也已经位居高位、拥有了所有高官应当拥有的能力。他迅速地察觉到,姚夫人的死因有问题。

他要查下去,要让姚夫人走得安心。这偌大的徐家,姚夫人举目无亲,只有他能帮姚夫人了。

大老爷小心翼翼地将姚夫人的珍珠头面摘下来了。

摘下来的时候,好几颗珍珠都松动了,散落在棺底。大老爷一颗一颗地捡起来,用先前预备好的细白棉布绢子包着。做完了这些,大老爷对念经的致远师父道:“我们把棺材盖上吧。”

“您……要盖棺了?”

“是啊,不看了。我方才看到姚夫人随葬的这些首饰都腐朽了,想着姚夫人生前爱美,戴着这些在地底下怕是会不高兴,因此我给她换了一件贵重的翡翠头面戴上,希望她会喜欢。”大老爷解释道。

致远没有追问,从善如流地帮着他把棺椁盖上了。

大老爷捧着破损不堪的珍珠头面离开了灵堂。致远只盯着那厚重的棺椁,淡淡叹了一口气。

“若真如安王妃殿下所猜测的那样……今日开棺,倒真不算冒犯你。”

***

大老爷带着珍珠头面回去了。

他一宿没睡,头面搁在他的床头上。等第二天清晨起来,他唤了几个心腹进来,让大家瞧瞧这头面上有没有什么蹊跷。

大家都瞧不出来,有一人笑说:“就算这上头是掺杂了什么剧毒,埋在地底下多少年了,早该什么都没有了。”

大老爷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好。他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寻思了很久。

他这人有个缺陷,就是头脑不灵光——所有人都这么评价他,年幼时父母更是把他当成个傻子,就算长大了,同僚们也说他憨厚老实。

但实际上,说他笨还真是冤枉他了。他看着不灵光吧,每每到了战场上排兵布阵,又比别的将领睿智地多。否则也不能接连获胜捞了不少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大老爷这人浑身上下都和别人不一样。

现在守着这件珍珠头面,他冥思苦想,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东西。他一根筋、认死理,既然怀疑了姚夫人有冤情,那就一定要查到底。

突然地,大老爷跳起来,高兴地想到:既然我们都瞧不出端倪,不如就把这里头的珍珠、黄金、白银等物一样一样地拆了,再砸成了粉,怕是就能有所发现了吧?

遂兴致勃勃地对一直等在身边的心腹们吩咐道:“拿锤子和刀具进来。”

这种法子要是让傅锦仪这样心思精巧的人知道了,保准要笑掉了牙。可大老爷笨人有笨法子,很多时候,还是笨法子比别的法子更有效。

大老爷这边动手拆了头面,把珍珠一颗一颗地秃噜下来,一个个地砸。

等都砸完了,大老爷从一地的碎渣里头捡起了几样东西。

他怔怔地看着。很久,他将一群人都赶出去了,自个儿捧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哭了出来。

***

“南疆节度使徐大人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傅锦仪惊愕地唇角微噙,手上一块热腾腾的红糖白薯都掉在了小几子上。

坐在她对面的徐策替她捡起来了,笑了一下子道:“你才知道这件事?他是昨儿夜里进宫的,留宿在太后的寿康宫,至今也没出来……前头我让你帮着劝服我这大伯,让他不要再和晋国公府来往了。可惜他一直固执己见,将那一家子人当成真正的亲人……不过现在,他似乎改主意了。”

傅锦仪不由皱起眉头。

“他就算真改主意了,也该来求见你我,又为何要进宫呢?”她摇了摇头:“只是若说他对你有什么异心却也不对,他那是从宣武门大摇大摆递了牌子进内宫的,又不是偷偷摸摸地进去。我可就看不明白了,他究竟想做什么呀!”

让徐恭去追查姚夫人的死因本就是傅锦仪的授意,但他难道是真查到了什么?又为何要进宫见徐太后呢?

徐策麾下的人都知道,李氏皇族早已被徐策把持,坐在殿堂的圣上和太后都只是傀儡。徐恭去求见徐太后?!

若是真发现了姚夫人死的冤枉,徐恭应当来安王府禀报才对……

傅锦仪很觉得此事古怪。

徐策轻笑两声,却起身整了整自个儿腰间佩戴的刀剑,并不说话。

他一身戎装,外头罩着墨狐皮大氅,身形壮硕挺拔,面容威武冷峻。他右手轻轻摩挲在弯刀手柄上,手背上那道黑红蜿蜒的伤疤越发分明,半晌却松开了,伸手去揉傅锦仪毛茸茸的发髻。

傅锦仪忙去推他的手:“别闹了!”

“这些日子都忙得脚不沾地,差点连你的头都摸不着了。”徐策嘿嘿地笑:“让我摸一会儿。”

傅锦仪:……

“那我把头发散下来给你摸,你这样胡乱地揉,上头一层都给你揉成麻团了。”她说着把簪子和花钿一样一样地摘下来。

徐策果然越发大胆地磋磨她的头发。

“我问你正事呢,大伯他果真是求见太后去了?”傅锦仪忍着头上的不适,追问道。

哪知徐策又轻笑了一声。

“这事儿是你该管的吗?”他揉着对方头发的手不由加了点劲儿:“上回大伯来求见你,本也是该母亲来见的。我瞧着,你最近是闲得发慌了?”

“啊呀,你别使那么大劲!”傅锦仪跳着脚反抗起来:“我不过是问一句,问一句都不成了?如今我连屋子都出不去了,可不是闲得发慌。你既不能在身边哄我开心,好歹让我有个解闷的地方!”

徐策只好松开了手。

“好好好,有你解闷的时候!”他忙赔笑:“大伯进宫这件事,明日也该有结果了!等到时候,你可就有的好戏看了!至于现在……你就别打听了!”

啊?

傅锦仪扯了扯嘴角,刚要骂他,隆起的肚子上很突然地鼓出来一个小包。

傅锦仪脸一红,忙伸手捂住。

七八个月大的肚子,里头的小子整日翻来覆去地折腾。那寸寸思的解药都吃完了、中毒的症状也都没再出现了,傅锦仪整个人也有精神了,孩子也跟着有精神了。现在她还分不出男女,但瞧着那孩子不分昼夜地在肚皮上鼓包,傅锦仪开始担心这不会是个乖乖听话的娃。

“你捂着它作甚,赶紧松开!”徐策去扒她的手,兴奋道:“给我瞧瞧!”

傅锦仪的手腕子被徐策抓住了。她有些羞恼地看着对方,只是这时候,第二个包又鼓出来了。

“哟,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徐策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按那个鼓起来的包。

他这一按,里头那小子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竟鼓包鼓得越发欢实了。徐策抓了这一头、另一头紧跟着鼓起来,他只好放开了傅锦仪的手腕子眼疾手快地去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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