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将军锦绣妻(2)

被摁在长凳上的傅华仪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四肢被捆,而后,那沉重的金瓜高高举起。

“怀了野种的妇人,用这‘幽闭’之刑,最合适不过了。”傅妙仪灿烂地笑着,声色婉转:“这刑罚嘛,就是要用重锤击腹,砸死野种的同时使得子宫脱落。若砸得重了,便能将母亲的命一块儿收了!既能好生惩治大姐姐,又能给她留个全尸,侯爷,你说这刑罚妙不妙啊!”

萧云天这才看明白,脸上跟着笑了:“很好,妙仪思虑周全啊!哼,那野种自然该生生砸死!”说着挥手道:“给我上刑!”

傅华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看着萧云天面上残忍的冷漠,看着傅妙仪笑得弯弯的眼睛,看着行刑婆子们狰狞的口齿,最后,她看到的便是一只沉重的、迅速从头顶劈下来砸在自己腹部的铜锤。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她口中发出。撕裂的剧痛如潮水汹涌而来,傅华仪却无暇顾及这般惨痛,她只是意识到了,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傅华仪面庞扭曲着,大张着嘴。一锤下去,她瞪着眼睛凄厉地惨叫着,然而很快,她连惨叫声都微弱下去。

持锤的护院静静站着。

傅华仪的下身以极快的速度淌出猩红的血。那血水中混合着不知名的、肉块一般的粘稠组织,如溪流一般流淌到萧云天脚下。那还未显怀的小腹,此时呈现出恐怖的塌陷。

面前的一切都在放缓。视觉变得朦胧,听觉更是早已失去,就连那地狱般的惨痛也感觉不到了,只有漫无边际的寒冷将她包围。幽闭之刑啊……和宫刑不同,重锤在轰击子宫的同时很容易伤到内脏,造成死亡。

傅华仪的手指死死扣在长凳上,保养地圆润细腻的指甲一根根地拗断,鲜血四溅。她挣扎着,一双凤目死死地瞪着萧云天。她不甘心,她恨……她被陷害毁了清白,被自己曾经恩爱的夫君锤击致死!连着她腹中的孩子一块儿……

不行,不行啊!不能死……

指甲断了,她的手骨还在抠着捆住四肢的绳子,想要挣脱束缚。只是,再刻骨的恨,也无法抵挡死神。

塌陷的腹部下头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

在生命的最后,她虚浮的目光缓慢定在萧云天和傅妙仪两人脸上,被血水染得猩红的牙齿间一字一顿地、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这一对禽兽,私通曲款,锤杀嫡妻,连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们,一定会下地狱……”

话未说完,傅华仪那磨得露出白骨的手指倏地一松,彻底断了气。

第二章 归来

一月之后。

日光在傅家正房的琉璃瓦上映出刺目的金黄,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夹杂着踏踏的马蹄声。

今日的傅家,可谓人声鼎沸。

“八姑娘,该喝药了。”一个小丫鬟拎着裙子,手里提着一青瓷小盅,探头探脑地从帘子外头迈进来。瞧着屋里屏风后头那张挂满了层层叠叠帐缦的床榻,小丫鬟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

这大房庶出的八姑娘,自幼体弱多病,如今更是活死人一样!这屋子里都透着一股子霉味,真难闻……

瞧着帐子后头一动不动,小丫鬟干脆将药碗放在了外间的小几子上,忙又提着裙子跑出去了。而这个时候,那被包裹地密不透风的床榻,方才动了一下子。

一个只白皙瘦弱地几乎透明的手,从帐子里伸了出来。

“这具身子竟这般孱弱。”那手的主人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继而用力撩开了帐子。

细碎的日光从百叶窗里漏进来时已经很是柔和了,但她仍然用手挡住了眼睛。她眯眸望着窗外,静静瞧着那身着粉红、嫩黄、青葱等喜庆颜色的仆妇们忙前忙后,捧着各类物件从她的院墙外头跑过去。

“真是热闹呢……我的三妹妹,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呀,可惜,姐姐我不能前去观礼了。”床上的少女唇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轻声低语。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一月前在武安侯府的柴房中被锤击而死的傅华仪!

只是,她早已不是傅华仪。

十九岁的傅华仪,一缕冤魂神飞天外。再醒来时,面前等待她的不是黄泉路、孟婆汤,而是傅家内宅最偏僻的角落、大房庶女傅锦仪的屋子!

傅锦仪也是傅华仪的亲妹妹。不同的是,傅锦仪的生母不过是个爬床的丫头,出身卑微。生母死后,小小年纪的傅锦仪被丢在冷僻的北院无人问津,野草一般地长大。

傅锦仪常年抱病,终于没能扛过十二岁的一场风寒,高烧而死。再睁眼,傅锦仪再也不复存在,同样惨死的傅华仪却借助她的身子,延续了第二世的人生。

傅华仪,哦不,现在是傅锦仪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傅锦仪的身子实在太孱弱了,刚醒过来那几日,她头脑浑浑噩噩,尚不能接受重生的事实;后来,傅锦仪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她承受不住,又昏睡了好几日。

也就是这两天,她的脑子才清醒了一点,能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了。

不同于傅华仪的端庄娴雅、不同于傅妙仪的柔婉妩媚,傅家大房八姑娘傅锦仪,面容美艳至极,堪称绝色。

用袖子擦净了一方铜镜、静静瞧着镜中人的傅锦仪,轻缓地叹了一口气。

傅锦仪……

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啊。自幼被主母苛待、被奴才欺辱,活活病死也无人知。纵然有这般容貌,却也落了个孤独惨死的下场。

正对镜发呆,方才那个端药的丫鬟去而复返。她一进来,瞧见傅锦仪竟从床上爬起来了,微微吃惊道:“八姑娘怎么起来了?”

她上前两步,瞧着傅锦仪手持铜镜,那铜镜上头的灰尘都落在了案上。她不由眉头一皱,指责道:“八姑娘,您自个儿不中用,就别给人添麻烦了!您又把桌子弄脏了,还要我来拾掇!”

傅锦仪看着怒气冲冲的丫鬟,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点也没生气。

这傅家还是老样子啊……前头的嫡长女都能被继母谢氏和三姑娘傅妙仪陷害致死,傅锦仪一个小小庶女,在谢氏手底下过着惨不忍睹的日子也是常理了。

再则,说起奴大欺主……

傅锦仪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丫鬟,想起来从前伺候自己的吴妈妈。

这丫鬟不过是仗着八姑娘失宠,欺到头上罢了。比起吴妈妈,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在傅华仪临死前不忘踩上一脚的吴妈妈,其实并不是傅妙仪带过来的人。

相反,她是傅华仪的陪房!

她当年跟随傅华仪嫁到侯府,因着资历老年龄大,傅华仪很是倚重她。一开始,她也的确兢兢业业地服侍傅华仪。只是傅华仪不知道的是……

吴妈妈早已被人收拢。

傅华仪“丑事”败露时,下头的仆妇们都受到牵连,被打死、被发卖的,不计其数。倒是这吴妈妈被新夫人傅妙仪赏识,能够继续做她的后宅大管事。

傅华仪遭人陷害,被迷晕了和承恩伯世子光天化日滚在床上,还被前来应酬的宾客们撞个正着……先前傅华仪还不明白,有什么人能手眼通天,这样算计她?直到瞧着吴妈妈跟在了傅妙仪身后,她才明白。

想陷害她,总要有个里应外合的人。

如今想想,吴妈妈跟随她十多年,面上处处为她着想,实则却早已和谢氏母女搭上了关系。吴妈妈将她的行动举止报给谢氏,劝她恭敬谢氏这个嫡母、时时刻刻听谢氏的话,说什么“虽然是继室,却也是姑娘的母亲”云云……

现在想来,吴妈妈根本是早有谋算!

甚至,吴妈妈或许不是中途被谢氏收买,而是从一开始,就是谢氏的人。

傅锦仪目光冷凝。再看面前耀武扬威的小丫鬟,她的唇角渗出一丝浅笑。

她还……蛮喜欢这个小丫鬟呢!

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毫无城府……比起吴妈妈那样口腹蜜剑之人,这样急躁的小丫鬟,简直有点可爱呢。

傅锦仪没和这小丫鬟计较。她只是歪了歪小脑袋,笑道:“翠云姐姐别生气了。这桌子脏了,就由我来拾掇吧。外头几个姐姐叫你打牌呢,你快玩去吧。”

傅锦仪软言软语,翠云脸上才好看了,点点头道:“那你可好生收拾啊!”转身就要出门。刚跨出去一步,却又回来了,跺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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