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一个身处弱势任人宰割的肥羊!
怀孕对女人来说是一道鬼门关,磕了碰了摔了或者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孩子都有可能流产,流产的同时也有可能将母亲的性命带走。而太子妃不满十五岁,年幼的女子怀孕危险性无疑更大。
豫王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而恰巧在太子妃胎像不稳、最为脆弱的时候,六皇子的婚事又凑了上来。
这机会就更难得了。
太子妃是太子的继配,同时是太子和陈家的纽带。如果太子妃死了……首先太子一个克妻的名声就跑不了了。随后,太子和陈家之间,和其余的太子党重臣之间,怕是都有麻烦了。
陈家难道要送第三个女儿给太子吗?应该不能,连着送三个女儿给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又不是寻常的人物……这传出去外人可不会说什么缘分啊,情分啊,只能说陈家攀龙附凤卖女求荣!
陈家是文臣,而且是内阁大学士!文臣的名声比性命都重要,这样的名声足以毁掉陈家的百年基业!
而且……就算陈家拼着不要名声了要继续送女儿给太子,其余的人还不肯呢。
想和太子攀亲的人家多了去,凭什么就一定是陈家?陈家连送三女,本身就理亏!到时候,太子党内一定会出现内斗,谁都想成为太子的姻亲!
而这件事情的麻烦还不止于此!如今圣上身子不好,几位皇子都红了眼地盯着对方,太子妃却偏偏病死了。在最需要齐心协力上战场的节骨眼上,太子妃这么关键的位置却必须要换人……
如果豫王党羽趁机说服圣上,给太子塞一个不如意的女人,后头又利用这个女人惹起滔天大祸呢?如果太子和陈家因为这件事出现裂痕,被对手抓住时机趁虚而入呢?如果……
总之,太子妃若是有事,对太子来说可是一件伤筋动骨的大事了。
傅锦仪什么都想到了,她忍不住用一种怜悯的神色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与其说是一个尊贵的身份,不如说是一道催命符。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连性命都是朝不保夕。而在灾难面前,太子妃连考虑自己喜怒哀乐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太子党的关键位置,一个被对手拿捏住的机会。
甚至……傅锦仪可以猜得到,皇后和太子两人怕是根本就不支持太子妃在此时有孕!太子有两位嫡子,还有三位庶子,他不需要子嗣了!唯一需要这个孩子的人,是无依无靠的太子妃。
他和皇后,都不会考虑太子妃的生死!
“这……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傅锦仪忧心忡忡:“梅公主已经动手了,必定还有更多的后招等着我们!”
这简直就是一场围猎!太子妃无可逃避,而豫王党怕是很乐意看到太子妃死在冯家的喜宴上,然后再顺手给六皇子按上一个不吉利的名声!
甚至,今日的主角冯家……怕是也被豫王算计在内了。
如果能把太子妃的死因扣在冯家甚至扣在萧妃和六皇子头上,那简直是皆大欢喜。
一箭双雕啊……
傅锦仪能想到的,太子妃自然也想到了。太子妃的心情现在很糟糕。
“宫里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第一回 了。”太子妃轻声道:“荣安,看起来,你也被牵扯了。”
傅锦仪面露苦笑。
是啊,她自个儿也被牵扯了。
太子妃和傅锦仪两人忐忑不安地坐着,眼睛都盯着方才梅公主亲手呈上、此时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清茶。这茶里面会有什么呢……总之不会是安全的。
面对一筹莫展的困境,太子妃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把今日一天给熬过去,熬到她回到东宫,就能暂时脱困……以后的日子,或许她可以装病,可以吃斋念佛,总之她要把自己关在东宫里不出门。东宫外头,总比里头更危险。
而正在此时,前头作诗的女孩子们再次响起了鼎沸的人声。
原来是几位女孩子先作出来了,正在互相品评。
太子妃站了起来。
很快,几个女官们接过了大家的诗作,一一捧了上来。太子妃面上浮着温和的笑意,拿起一首道:“这字迹本就很出众,唔,是高家大小姐的佳作……”
太子妃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傅锦仪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啊,就算再艰难,再身处绝境,这位年轻的太子妃也必须将最美好无暇的神色展露给众人。她绝不能露馅!
这样沉稳的太子妃,让傅锦仪的心里也跟着安稳下来。或许,今天这一关没那么难过。
太子妃手中捏着好几张诗作,众人的眼睛都瞧着她。她念了其中一首,正是那高家大小姐的,这首诗作赢得了众人阵阵的赞叹声。
这作诗起哄本是趣事,只是今日不太平,也不知是谁竟命下人们抬了一副锣鼓进院,在那高大小姐身边猛地敲锣打鼓起来。周遭人都笑着道:“国子监里头每年一度的考校都是这样的,文章好的人得了头菜,下头的同窗们就要敲锣打鼓。这本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后宅的女眷们学了来,也图个新鲜有趣。”
高大小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得体地笑着和众人作揖,谢过大家的赞赏。只是,这锣鼓不是敲一下子,是可劲儿地猛敲,左右今日是嫁娶的喜日子,再如何热闹都不为过。
铿铿锵锵的声音,四周人说话都听不大清楚了,傅锦仪被震得耳朵疼,再看上首的太子妃,只见太子妃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糟了!
傅锦仪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但她毕竟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且深谙男女之事。对于怀孕这事儿,她有着基本的常识——太子妃的身孕不到三个月,且胎像不稳,太子妃是听不得这样的嘈杂吵闹的!
那锣鼓敲得实在是太响了!
第二十八章 命案
距离锣鼓最近的高大小姐还满面笑意,沉浸在春风得意之中,对于她这样健康的人来说几声响儿的确没什么。但对太子妃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敲鼓的人显然没有停的意思,而因着是嫁娶的喜宴,其余的人对此也没有反对。
“殿下,让他们停下来吧!”有一位女官焦急地扯住了太子妃的袖子,当然,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
太子妃的身子晃了一下子。
女官们简直吓得不知所措。
然而太子妃并未倒下去。她撑着身子,两片嘴唇紧紧抿着,随后,她挣扎着道:“不行,我不能被人看出端倪……这里是冯家……”
是了,这是冯家。
如今知道她有孕的只有豫王那边,如果冯家也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呢?
总之不会有好事。
但是这样下去又不成……
好在,敲鼓的人在敲了一盏茶的时候终于停下来了。他停下来不是为别的,而是等着太子妃选出另一首出色的诗作。
第一波作诗的姑娘们就有十几个……这里头总有那么两三个额外出色的,难道此后每选出一个好的,就都要这样敲锣打鼓一番?最后再评魁首,评出来了,又要敲多久的鼓呢?
太子妃捏着手里的纸,迟迟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呼吸很是急促——很显然,方才那一番震天的锣鼓声敲得她一颗心都咚咚地跳,肚子里似乎也抽痛起来。
她咬了咬牙。
正准备继续念下去,身侧的傅锦仪适时上来笑道:“太子妃殿下,不知这斗诗若是得了魁首,可有什么彩头呢?”
彩头?
这两个字是大家都感兴趣的。
斗诗,这是闺中女孩子们百无聊赖的玩意之一,宫里的贵人们更是对此热衷。通常来说,这斗诗都应有彩头,而今日是太子妃殿下做先生,彩头一定不会薄了。
姑娘们都用期盼的神色看着太子妃。
只见太子妃笑着抬了抬手,便有五六个女官各自捧了一个楠木匣子上来。几人将匣子打开了,里头摆着牡丹、月季、玫瑰、金菊等雕纹各不相同的金簪。
宫里的金簪做工精巧,上头镶嵌的宝石和珍珠更是价值连城,这几只雕花的簪子更是贵重地很。众人瞧着都露出赞叹的神色,高大小姐几人更是满面泛红。
傅锦仪也瞧了,却道:“这彩头虽然贵重,却毫无新意,臣女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