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婶子的眼角一抽。
这,这,这县主是怎地了……非但没生气,还赏她银子?
钱谁都喜欢,她自然笑着收了,心里惊疑不定。而那傅锦仪已经抬脚进了院子里。
西院诺大的院子里,一个丫鬟都没有。院子中还种着两棵老槐树,叶子铺满了地面,显然很久没有打扫了。傅锦仪轻手轻脚地走近最前头的那间大瓦房,正欲敲门,却乍然听见里头“吭”地一声。
随后,就是一个女子尖利的叫骂:“你这个贱妇!”
傅锦仪唬了一跳,险些倒退一步。外头萧家婶子的一张脸则瞬间变得很难看。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白夫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西院啊!让荣安县主抓个正着,这可怎么好啊!
原来那叫骂摔打的女子并不是正室傅妙仪,而是那位被萧云天千娇百宠的白姨娘!
白姨娘平日里把伯夫人挤兑地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伯爷宠着她,这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白姨娘才是当家的,那伯夫人不过是挂个名。只是……白姨娘平日里欺辱伯夫人也就罢了,人家荣安县主可是伯夫人的亲妹妹啊!
萧家婶子十分尴尬,她觉着,这回傅锦仪一定会生气的。
“县主,咱们,咱们还是走吧?”她上去拉傅锦仪。
傅锦仪却不想走。她自然听出来了方才那个声音不是傅妙仪的。
“是谁在里面啊?”她笑着问道。
萧家婶子冷汗涔涔,吞吐道:“是,是白姨娘……”
“哦,原来是那位白氏呀!”傅锦仪一笑,道:“我先前就听说,白姨娘是个柔弱温婉的女人,今日看来果然不错。我三姐姐病着,她还特意前来探望,可见她是个贤德的。”
这回,萧家婶子是真的傻了。
什……什么?县主这是在夸白姨娘?!
不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县主她没病吧?她亲姐姐身为正室被一个姨娘欺负到这个地步,她,她不是伯夫人的亲妹妹吗?!
“萧家婶娘,这一锭金子您也收着。”傅锦仪回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块金元宝塞进了萧家婶子手里,那足足有二十两。
萧家婶子几乎不可置信。
“这,这太多了……”她讷讷道。
“您收着吧。日后,还请您多多照料我三姐姐呀!”傅锦仪笑道:“您不知道,我这个三姐姐自幼娇生惯养,性子桀骜,不服管教。如今到了婆家,听说她服侍丈夫不周,也多次得罪了婆婆。我的意思是,武安伯府多多管教她,是很应该的。”
萧家嫂子听得震惊万分,这县主的意思是……
看着伯夫人被妾室欺辱,反倒觉着好了?
萧家嫂子觉得头晕晕地,傅锦仪却道:“您先在门外候着吧,我在这里站一会儿,稍后就出来。”
萧家嫂子听命出去了,傅锦仪笑着凑近了那陈旧的窗棂,里头的叫骂声和哭泣声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蒙骗我?你那件玫瑰晶海棠玉鸾步摇只有一支?我记得是有一对的,另一支一定还在你手里!”
屋子里头,白氏由几个下人服侍着,衣着光鲜、容貌绝色,难怪萧云天那样爱她。而在她的身前,傅妙仪竟瘫坐在地上,头脸狼狈、身形憔悴。
白氏身边的一个婆子还死命揪着傅妙仪的头发,疼得她五官都抽搐了。
传闻中,白氏柔弱娇贵,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今日看来这倒是不假——白氏尖叫起来的声音更尖利,听着也更刺耳,显然是个细声的女人。
傅锦仪处心积虑拜托徐策送了白氏进萧家,她已经料到了白氏进府后傅妙仪将面临的悲惨处境。只是……被赶到西院居住,还被妾室肆意张狂辱骂,这还真是太夸张了点。
这才几月的功夫啊……
傅锦仪踮起脚尖,里头的场景一览无遗。只见那身材瘦小娇弱的白氏冷着一张俏脸,在傅妙仪身侧踱了两步,突地竟张口吐出一口痰液啐在傅妙仪脸上道:“夫人,步摇在哪里?你若是拿不出来,可别怪妹妹不客气!”
白氏啐唾沫的样子,简直把傅锦仪都惊了一惊。她是真想不到,人前温柔娇弱的白氏,竟会做出这么粗野的动作……
哦,是了。白氏是匈奴皇族,骨子里的野蛮是洗不去的。匈奴的女人都是能上战场的,她这样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零三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被啐了一口吐沫的傅妙仪,满眼含着泪水,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咽声。她一壁屈辱地去擦脸上的污秽,一壁哭道:“白姨娘,我好歹是伯爷的正室,你,你不能这样……”
“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白玉莲大喝一声:“正室?呵,正室又如何?你瞧瞧你自己这张脸,你知道伯爷为什么娶你吗?哈,那是因为你的眼睛长得和我相似,手上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朱砂痣!在我进门的第一天,伯爷就告诉了你这件事,就是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妄自尊大!我如今才是伯爷真正的女人,我让你死,你就活不得,你可记清楚了!”
白玉莲恶毒的叫骂,让站在窗外的傅锦仪的身子都抖了一下子。
她又想起自己的前世了,与其说她是被傅妙仪杀害的,不如说是被白玉莲害死。
只是,这种潜意识的恐惧在下一个瞬间就消散了。傅锦仪面上绽开一抹稀薄的冷笑,白玉莲也好,傅妙仪也好,如今可不比从前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而屋子里的好戏,显然也令傅锦仪心神愉悦。
傅妙仪承受不住白氏的侮辱,软在地上呜呜哭泣。白氏拿鞋底子点一点她的脸,道:“步摇呢,你给我拿出来!本夫人我今日要跟随侯爷露脸的,那步摇最衬本夫人的容貌!”
“白姨娘,真的,真的只有一支啊,若有第二支,我怎么敢藏私?”傅妙仪屈辱地哭着,却还是不得不求饶道:“你别为难我了,你就是再打我一顿,我也找不出第二支……那东西是我娘家母亲给我的陪嫁,听说是宫中的赏赐。当时的确有一对,可宫里只赏了一支,另一支给了别人。”
傅妙仪声泪俱下地求饶,窗外傅锦仪的一双眸子却深不见底。
玫瑰晶海棠玉鸾步摇?
她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生母陶氏的爱物,本要留给自己做陪嫁的。只是当年自己出嫁,嫁妆银子也只有两三万,很多该得的东西也不知去向,其中就包括这一支步摇。
果然是被谢氏拿了,最后塞给了傅妙仪的……如今竟被白姨娘要去了?这世上的事儿真奇妙。
唉,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别拿,否则会招来祸患的。傅锦仪看着痛哭流涕的傅妙仪,心里摇头。
那白氏冷哼着,却又笑道:“我瞧着你不老实,显然此前的一场教训是不够的,是该再打一顿。”
傅妙仪听了,简直吓得汗毛倒竖,竟结结实实地爬起来跪在地上道:“白姨娘,你饶我吧!你上回用板子打得我皮开肉绽,还不给我请郎中,对伯爷谎称我抱病,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自生自灭……这些日子我是挖着墙上的‘石花’当做止血的药,才勉强活下来的。你,你别打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白氏却并不想放过傅妙仪。她一招手,身后两个大力的婆子上来把有伤在身面色虚弱的傅妙仪摁住了。
傅妙仪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夫人,您放心,我再怎么都是不敢杀了您的,伯爷也交代了说不能让您死了。”白氏阴测测地笑着:“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会儿我会好生‘服侍’夫人一番,您就瞧好的了。”
只见两个婆子死死按住了傅妙仪的手,在傅妙仪惊恐的目光中,她的十根手指都被迫伸直了。下一瞬,一根竹签子从她的食指指尖捅了进去。
只听“哇”地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傅妙仪痛得滚在地上,疯了一般地打了个几个滚就疼晕过去了。而那白氏则咯咯一笑,道:“给我泼醒了,接着钉!把她的十根手指都钉上竹签子!”
傅妙仪很快被冷水泼醒,随后是第二根手指。屋子里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几乎冲破云霄。
傅锦仪听着这渗人的惨嚎,面上甚是平静。
而直到钉到了第五根手指,傅妙仪几乎死在地上,冷水也泼不醒了。一个婆子劝白氏道:“白夫人,您看都这样了,还是……算了吧!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好?再说,不就是一个步摇,若她真的有,她是绝不敢藏私的。她先前屋子里的那些东西,还有所有的陪嫁,不都全被咱们拿去了吗,还差这一个步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