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军还是很识时务的。
最起码,据姚千枝所知,没哪里大规模闹事,还都挺听话的。
不过,武将嘛,说白了文化素质不高,底层需求就是活着,姚千枝能给他们饱腹,供他们穿衣,活到退伍还有银晌可拿,且,愿意‘改造’,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被女军们挑中,成家置些田地,生俩娃娃……他们的需求被满足,甚至还超出了,大兵们自然愿意改变,但是……
跟他们对比,文官们就不一样了。
但凡能做文官的,哪怕只是个小吏,都得读书认字儿,而人一识字,就难免想的多,受影响更深,更别提……博学多才了,就开始有追求,想同化这些人,姚家军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且,学问越深的,这种趋向就越严重。
其中,尤以孟家人为最。
将三州——尤其是徐州七品以上的文官全聚到一块儿,姚千枝招开了个‘会议’,期间,发现文官们大多不可救药,干脆就从上到下全给撸了,其中,情况严重的寻个理由就地处斩,轻些的打进‘洗.脑’营,先过三个月的‘水儿’,随后发配草原,跟野牛绵羊说‘三从四德’去吧。
急调崇明学堂的毕业生们赶来三州填补基层,又将北地培养出来的官员们暂借过来,姚家军合军上下忙活了许久,三州局势总算渐渐平稳下来。
不过,姚千枝处理的,一直是脱离百姓阶层的文臣武将们,无论手段多么犀利狠辣,百姓们到底没看见过,心里不见得多怕,姚家军诸多女将女军们行走街上,依然还是挨白眼儿,偶尔还有‘正义’人士破口大骂,对此,她当然不会看不见。
解决文臣武将,把三州大框打磨整齐,她便要开始‘杀鸡敬猴’了。
——
九月初旬,秋日绚丽。
徐州城内,最热闹的花枝巷儿,高塔出五米大台。
台上,齐整整跪着约莫一百多人,俱都白囚衣裹身,披风散发,满面惊恐。
脖子后头别着亡命牌,他们被刽子手强拽着头发,将一张满是伤痕,狼狈不堪的脸露在日光下和……台下众百姓们的眼里。
里三层外三层,台子下的百姓们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不说万人空巷吧,亦是将徐州最宽阔的花枝巷子挤的水泄不通。
“我的天,真是孟家圣人,那,那是老族长啊,竟然真的要杀!!”
人群里,不知哪个先开了口,瞬间,现场就沸沸扬扬、人声喧闹起来。
“哎哟,那,那就是孟家圣人啊?我看看,我看着……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个蛮汉,竟是要杀圣贤?”
“孟老爷家如此厉害,怎么竟还让斩了?这光天化日的……”
“你没听说啊?新来的摄政王爷是凶人,几个州府的官老爷不合她的意,全让她抓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有孟圣人养的那些兵大爷,那是多厉害的人物啊,人家说杀就杀,尸骨扔河里,我听说相江都堵了……”
“我的娘,那摄政王爷……我听说不是个娘们吗?咋这么凶?还有没有女人本份,怎么连规矩都不守?”
“哎啊,你快闭嘴,可不敢这么说,你没听见这两天街头巷尾,敲锣打鼓的传吗?孟圣人全家被抄斩,就是因为他们沉塘了人家王爷女儿,就是前段日子闹的凶的那个唐家媳妇,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
“一介背夫淫.妇,沉塘乃是正理,孟儒高义,因何受此劫?”
“那谁知道?反正是不行,人家说有律法,过几天要来教呢!”
“呸!!什么律法,连人伦都不顾,果然妇孺之辈,连孟家圣贤都敢如此羞辱?真真欺人太甚,我等绝不能等闲礼之……”
群情激愤,人群里,声音开始嘈杂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枝巷儿街头, 柳玉阁二楼包间。
姚千枝手里拿着杯茶,正细细品着。
“王爷, 下头闹起来了。”招娣立在窗边儿, 俯视窗外情况, 回身轻声说。
“哦!”姚千枝漫不经心的应,起身, 她缓步上前, 眼神向外一扫, 就见楼下那乌鸦鸦的人群, 沸沸扬扬,竟有几分群情激愤的样子。
突然笑了, 她指着窗外,转头对招娣道:“这地方, 还真是不一样啊, 你瞧那下头许多……竟连个妇人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不管是北地还是燕京, 凑热闹什么的……惯来是中老年妇女的爱好,窜闲话亦然, 没想到徐州城到是另个景儿,放眼望下, 人头涌涌,莫说女子了,连个老太太都没有,入目全是大老爷们。
“这地方就这风气, 平素到罢了,如今杀头场面,哪家女孩儿敢出来瞧?闺誉还要不要了?”招娣耸耸肩,叹息着。
“哦~~这样啊。”姚千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把此地男人打服了,那么女人那边,就不会产生什么压力……”
不像在燕京的时候那样,还得跟大长公主周旋,万般艰难的应对她?
“呃,王爷您这么说的话……仿佛,嗯,也对。”招娣一怔,僵硬的点点头。
说来,这事件角度……还能这么看吗?
“哎哟,你看,闹起来了!”招娣恍神儿间,姚千枝就站在窗边仔细观看着,突然,她眉头微展,“你看那书生,还想往台上翻……哎啊啊,没翻上来,掉下去了……那个是什么?呃,看打扮像个乡绅啊,啧啧啧,瞧那份慷慨激昂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刨了他家祖坟呢……”颇有几分兴致勃勃,她伸手点指着说。
“王爷……”招娣回神,很有些哭笑不得。
侧头瞧瞧窗外情景——群情鼎沸、义愤填膺,百姓们扒着台子,或咆哮大骂、或冷嘲热讽……大多斗志昂扬的,甚至,还有翻着台子往上爬,意图救‘孟圣人’全家……
“这,这场面……哪是什么好事?王爷,一个闹不好,这是要引起民愤的!”招娣苦着脸,神色很是不解……且焦急。
着实是,她真的不太明白,好不容易收服了徐州,自家王爷不安民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激化矛盾……
杀孟家人——这操作很正常,都不提什么政见不政见的,单言她在徐州潜伏这么久,都觉得孟家无一不可杀之人。然而……都捏手里的软柿子了,怎么杀不是杀?
表面礼遇了,放走了……背里地关小黑屋内,把他们生生饿死都是好的,做甚非要光明正大的诛九族,到引得百姓们抵触……
瞧瞧下头场景,这不就冲突起来了吗?
那是乌鸦鸦上千人啊……虽然动手的有限吧,但,既有人领头闹事,抱着法不则众的心思,他们说不定就会跟随……
素来,百姓们都是盲从的。
诺大的徐州,呃,不,应该说是宛、豫、徐三州……那么多百姓,真要闹起来,这比豫州军和豫亲王都要麻烦啊。
毕竟,她家王爷的操作很‘犀利’,把孟氏一族,有一个算一个,将近三千多的族人们散布到了三州各大城、县、镇……甚至,就连千人往上的乡村都分到一个……按村口就处斩啊!!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根本是摆明要让三州人眼睁睁看孟家下场,这,这容易引起民变吧?
招娣抽着嘴角,苦口婆心的把满怀担忧一一吐尽。
对此,姚千枝到是不大在意,认真听了招娣的说,她笑着道:“你啊,还是看的少,就此地这情况,百姓们受了孟家多少代的‘洗.脑’,才成了今天这样子,短时间内,我就算有通天能耐,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
“不像对待三州官员们似的,我能把文官杀尽,他们到底人少。我能将武官收服,是杀了两万孟家私军震慑,但是,豫州军有多少?区区十万罢了。但是三州百姓呢,那是将近千万,我杀的过来吗?”
“其实,怀柔教化确实是上策,若我是个男子,姚家军不是女人当家,那么,我如今选择的,就是你说的那条路——爱民如子,收拢民心。然而,性别不能改变,百姓们天生就对我抱有怀疑和排斥,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是高压他们。”
“招娣,你说的对,百姓们是盲从的,有人闹就有人跟随。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盲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