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手归去,乘上马车,白云望着清明的月色,整个人松松散散的靠在夏侯南山的心口:“夫君,我觉得长阳城也有长阳城美好的地方。”
他笑而不语。
归家的路总有些长,白云大着胆子问:“夫君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月婵和凤歌她们都喜欢你吗?”
“我?”夏侯南山被这个问题问到,抿着唇开始回忆,最后摇头:“我哪里记得我自己。”
“肯定记得啊。”她指着自己说:“我就记着,我小时候经常去我爹娘的宝库寻宝,在里面找各种各样的宝贝,像是画卷啊,宝图啊,还有珠宝之类的东西,有一回儿,我把我爹的藏宝图拿了出来,被我爹大骂了一顿。”
“你就没有这样的时候吗?”她拉着他的衣襟道:“这种做了错事被骂的时候?”
“我小时候倒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不过……我们经常因为背不出来书被父皇罚关禁闭就是。”
“一个人?”
“三个人。”夏侯南山的诉说勾画出过去的一切,他笑说:“藏书楼一楼前的夫子像,我,皇兄,月婵。经常被关在那里。”他嘴角漾着一抹无可忽视的缱绻笑意:“我们自小就在一起,三个人一起受罚。”他侧过目色:“其实我小时候也讨厌过余亦,只是两三天的事情而已。”
她发现紧握着自己的双大手渐渐加重了力气,抬头去看,丈夫面上是温然的笑意,他并没有陷入伤感,还是在回忆往昔:“须臾年少,再怎么温和的人都占强好胜的心,乐正一族那份与生俱来的聪慧,过目不忘的奇才之道。我再怎么忽视,也断然不得畅快。”
“夫君。”
“夫子像前我也问过,为何我不是余亦,没有他那样的能力,他七岁时便能将一曲北风,吹奏而响,名动天下。试问天下何人不知,笛音天下的绿绮侯。可……云儿,余亦他最拿手的其实是琴,不是笛。”
“你羡慕他?”
“年少时光,若是说不羡慕才是骗你,因为羡慕也怨过,可他当真待我极好,好到我对自己心里这份嫉妒产生厌恶,我怨他的同时,其实是在讨厌我自己。”
白云明白他的感受。
“如今回忆起从前的那些事情,余亦是我们众多孩子之中最先懂事的,得众人宠爱,万人景仰,我小时候其实也不太懂什么兄弟之情,只是觉得余亦出现在我面前我便高兴,最是喜欢同他在一起玩,就连爬树也和他一起爬最有意思,我喜欢的东西,余亦有,他必然会给我,哪怕那是余亦自己的钟爱之物。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他过早的明白了温暖与舍得,这到底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我不知道。可时光荏苒命运又告诉我,那是不幸的。可能,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无知之福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是吧。”
行在熟悉的青石板街上,马踏着夏日的暑气与夜晚温柔的清净之色,缓缓而归,天边孤鸟啼叫,孤鸟背后是浓稠如墨的夜,怖意袭来,马车猛地停下,空气之中飘来两缕杀戮之气,有人冲破黑夜,带着银芒而来,剑影似羽翼,下一瞬冲向马车。
马车之中亦有杀意传出,绕指柔泛剑气之长虹。
双剑相交,真气相抵,不分胜负。
双影飞舞而散,只见青石板上影着二人打斗的急速声音。
白云掀开马车的帘子,那赶车的车夫已经吓至呆愣,她将人横放在车座上,半蹲在马车上看着眼前正在打斗的双人。
不分上下,那来袭之人扬天而笑:“皇朝的皇子居然有此等功夫。”
夏侯南山在打斗之间已经将他的招数拆的差不多,细想着此剑术的门派,少年蹙眉:“漠北侠士乃是江湖闲散人,不知本王到底是何处得罪了侠士,劳烦侠士自漠北千里而来?”
“受人之托。”
“何人。”
“神农谷谷主。”
夏侯南山蹙眉:“本王与神农谷也并无瓜葛。”
“那便是你们的事情了。”漠北侠士笑:“我是不懂你们这些皇室与江湖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只是……神农谷救我性命,我替他们办一件事情。”
“杀我。”他替他回答。
“不错。”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美好
第四十四章,美好
夏侯南山手中的绕指柔凝着几分真气,那边的人随着话音的落地,双眸微眯,恶意泛起猛刺而来。
白云蹲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一方面是自己的丈夫正在苦斗,可若是自己上前了便是破坏了江湖之间决斗的规矩。
那边的夏侯南山似是看穿了白云的想法,只扬声道:“云儿稍作休息,咱们一会儿便可归家。”
他的话如流水出泉,救过欲死的鱼儿,女子笑着点头,可手中还是握紧了兵器。比起江湖规矩还是夫君更重要一些。
剑影交叠,夏侯南山一剑破竹而去,击中那漠北侠士的肩头,真气灌注,胜负已分。
那边的人随之倒地。
树影之下又跳来黑衣人,是行舟门中人。
“你们两个既然在,方才为何不出来?”夏侯南山面色越渐苍白,白云连连上前扶住他,得了支撑力,心头血气翻涌,喉头一紧,吐出一小口血来。
“门主说了,要守江湖规矩,我等必然不会让王爷您死了。”常家兄弟笑着,上前将昏迷的漠北侠士背在身上:“我等去南宫哥哥那里了,告退。”
说罢那两个还是少年模样的孩子背着人,没入夜色之中。
“夫君。”稍低头就瞧见了自己妻子担心的表情,夏侯南山露出安心的笑意,甚是安慰:“我赢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夫君可是击败了漠北侠士的人。”
她却急红了眼眸,活脱脱一副被欺负了的兔子的模样:“哪里有这样的话,比起赢,你受伤了才是主要的事情。”
“只是内功消耗过度,不是大事。”他轻咳两声,伸手轻抚过她蹙在一处的眉眼,似是魔法他指尖漾过的地方,那担忧就这般松开:“好了,情绪起伏太大会老的很快的。”
她气愤的有对方的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痕,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我比你年纪小,你才先老。”
“我先老,我先老。”他哄着人,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归府吧。”
她点头,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云儿,若是我死了……”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说道一半,拼了命的摇头:“不会,我不言乱语,你只放心。”
她听到他语调之间的变化,话语之中的巧然转化,只心犯喜色,她的夫君总是最温柔的那一种颜色。
“夫君。”白云驾着马车,夏侯南山坐在她身边,听到她的唤立刻回身去看她。丫头眉眼欢然:“我有件事和要和你说。”
他笑:“说。”
“你方才,当真很英雄。”
“多谢夫人夸奖。”
夏侯南山因受伤不能去上朝,南宫昭雪正在王府治人开药。口上免不得叮嘱道:“南斗身上的断魂花还需要你和余亦引出,你如今伤了,这出戏怕是要往后延了。”
“延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休息两日便好,一切照旧,不可更改。”
“你怎么和那小子一样不听劝啊,身体是用来开玩笑的吗?”
“余亦这么多年不是也活的好的很吗?”
“他小子那是命大,你能和他比吗?”他免不得叹了一声:“有一个不听话的就够头疼的了,你也这样?都嫌命长是不是?”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骂我。”一阵冷香漫天袭来,似花雨奚落,有人推开房门披了一身金灿光色:“南宫,我又招你了?”
南宫昭雪扬眉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开口:“是我自作孽,你哪里有错呢?”
“知道就好,继续改正。”他素来脸皮厚实,走上前拍拍南宫昭雪的肩头:“昭雪,生气会老的快的,你连妻都还未娶,就要落得个老人头的名号吗?这多不好听呢?”
“别在这里碍事,找南山去。”
乐正余亦转着手中玉笛紫穗,信步笑然:“南山我被嫌弃了。”
“我要是南宫我也嫌弃你。”他靠在一旁笑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打赢了漠北侠士,我过来恭喜你。”从腰侧取下一小壶酒水:“这个是贺礼,你闻闻看够不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