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和你说过?”
说道此处百里花影也生出疲倦:“我问他,他总是说那些事情还未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他自己会告诉我。我了解他,固执又谨慎,除非是他真正愿意开口,否则我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夏侯南山听到这话,不免蹙眉。
只是百里花影又开口:“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除非皇后娘娘伤害过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否则他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厌恶……”百里花影分析着:“你们都用上厌恶这个词,想来……皇后娘娘一定是对他珍视的人做过什么。”
“会不会是月婵啊。”白云天真的看过去:“月婵和我说皇后娘娘曾经想要下毒害她。余亦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这么的讨厌皇后?”
“不至于。”百里花影望着腕上的臂钏,点着臂钏上的银光道:“除非是月婵已死,否则以余亦的心性,绝不会厌恶上一个人。”
“重要的人。”夏侯南山也思索着:“珍视的人。到底是谁呢?”
白云也想不明白,只是目光一直都被百里花影云鬓上的短钗吸引,又去看她耳朵上的耳坠,是云雀芍药的模样,在阳光下轻轻一动便是多少艳色流转。
“花影。”
“嗯?”
“你这些首饰是怎么来的?”她盯着出神:“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
百里花影笑了,面上多了几分羞涩,她本就是红艳若火的女子,这般娇羞上眸更是娇俏无双,顾盼生辉:“这是余亦画的图样,叫宫里的女官们做出来的。”似是炫耀:“天下独一份。”
白云羡慕的盯着那套首饰,夏侯南山自然看得懂女子眼中的欢喜。
凌月阁总是有案子要查办,为了不扰了百里花影的时间,二人乘上马车归府。
“喜欢那套首饰?”
“嗯。”她并不避讳:“可是那是花影的,不是我的。”
“我去找余亦叫他给你也画一幅。”夏侯南山有些愧疚的开口:“我不懂那些东西,就算是去学了也没有余亦那样奇巧的心思。所以……”
“不用。”她依旧是那副清澈单纯的模样:“我是觉得那套首饰很好看,不过在余亦心中能让他画首饰的人,也就只有花影一个吧,你若是去求他,岂不是叫他对花影的这份心生了寻常之意,余亦给花影做首饰,便是告诉她,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你去叫他给我画?那咱们两个成什么人了?”
“可你便是喜欢吗?”
“再喜欢那也是旁人家的东西,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月色下夏侯南山对她说过的知足二字。她牢记在心。
“比起旁人,我已经拥有很多了。”她学着当时夏侯南山的模样,点着他的鼻尖:“花影有余亦。可我有你啊。花影有余亦给她的首饰,我的发髻还是你给我梳的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段时日别的没学,这说话的本事倒是更厉害了。”他笑说:“本就是张利嘴,如今愈发的不得了了。”
知道她的小心意,夏侯南山只搂过她笑道:“我去找余亦说说,叫他给咱们画个图样,再叫宫中的女官给你做,想来……人家百里少阁也不是小气的人。若是人家问起来,我只说是我硬熬着余亦叫他给我画的,我与他多年兄弟情义,总不能不顾吧。”
“这样不好。”她虽然心动,却还是多有犹豫:“皮太厚了,这样。”
“没关系,皮厚是美德。”夏侯南山又说:“而且,只要是余亦有的,他肯定会愿意给我。”
“嗯?”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要去找人要这东西,他便真的第二日一早就寻了余亦说了此事。
凌月阁内乐正余亦欢然一笑,立刻答应了。
“白云还担心你那花影妹妹会介意。”
“无妨无妨,今后我自己做首饰给花影妹妹,你们只是拿个图而已。到底还是不同的。”
“对了。”他下意识的看去,欲要问出口,可到了还是……默了。
那暮瑶的事情,还是等余亦自己愿意说时再问为好。
“听说你打算利用月婵那位心上人?”他转了话题,虽然极为生硬。
乐正余亦是何其聪慧的人,听着他那断句便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可既然南山体谅,他便不再多言,只道:“已经带着他去过了,刘家在城郊养的私军若是由咱们来查办必然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正好给左少将一个晋升的好机会,叫月婵与他的差距缩小一些。”
“皇兄有心,自然会赐婚。”
“我以为,你不喜那小子。”乐正余亦笑问:“那左少将也说了,君言王好大的脾气,见谁都是温和的,偏偏对他有敌意。”
“他这么说?”
“没有,我胡诌的。”他依旧笑得顽性乖戾,盯着夏侯南山面上不断转变的神色,他不禁笑出声:“行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月婵。”
“知道还说这种不靠谱的话。”他斜睨过去,怒着说:“便是你这种性子,最不讨喜。”
“得得得。”乐正余亦也无奈的摆手:“我不讨喜,我讨人厌,我走了。”
“回来。”他斥道。
见那人只是玩笑,又不禁一股的邪火上心头,对着他那一笑生花的绝美容颜,不长不短的叹了一口气。
凌月阁的茉莉开的极其盛也,清香似海铺面而来,长廊上落了两只云雀,叽叽喳喳不知在叫些什么,蝉鸣声声叫人厌烦。
乐正余亦疲累的靠在栏柱上,手里握着凝脂白玉笛,指尖玩转着那玉笛上的紫穗,只是一副逍遥无忧的模样。
夏侯南山在他身边坐下,也不再说话,二人就这般静默的坐着,似是在暗暗较劲,看谁先受不住这无尽的沉默。
也许是夏侯南山低估了乐正余亦的沉稳,先低头认了输:“你从前绝不会安静这样长的时间。”
“那是从前。”他笑:“那时候我们还是孩童。哪个孩子能静的下来?”
不远处凌月阁的凌城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再急急忙忙的跑回去。乐正余亦说:“你看,那孩子也是如此。”
“装什么老成?”夏侯南山说:“你也不过二十罢了。”
“二十……”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堕楼
“及冠之年。你……今年可曾……”他看着乐正余亦随意飞舞的青丝,想着他入城以来一直都是这般随意的模样,只将两旁碍事的鬓发系起,额前随意垂着青丝,乌黑如瀑,那一缕缕的头发便这样随意的散着,扬着,乱着。
他生的极美,便是这样随意的模样,也叫人心魂一动。
“师娘本说要弄,可我懒。便是束起也会放下。”他无意拉着那些丝丝缕缕,散落的杂乱在一瞬间被理顺,精致的双眸全然露出,叫人不忍移开视线。
夏侯南山便借机道:“你不束发也好,这张脸若是全然露出想来我家云儿也要对你着迷几分,她本就觉得你好看。”
“本侯本来就好看。”他也好不犹豫的自夸起来。
“是是是,好看,好看。”他敷衍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算着时辰云儿也该醒了,我回府了。”
乐正余亦望着他离去,一字未发。
他点地欲离去时,又回身瞧了一眼,余亦已经闭上双眸休憨,不远处正在训练子阁们的百里花影处传来一声声寻人的动静,女子的声音响彻整个前院,乐正余亦似是在这样的声音下很是安心,面上的拘谨终是得到了放纵,瞬间轻松起来。
“余亦。”他喊了那人一声。
“嗯?”应声睁开双眼。
“你打算带着花影一起离开吗?”
“去哪?”
“离开长阳城,去你想去的地方。”夏侯南山站在一地阳光中间,却黯然生出几分寒意,指尖不自觉的颤抖着:“你打算带着她一起走吗?”
遮住半边太阳的散云被长风吹开,阳光若绸缎般晶莹落下,披了乐正余亦一肩头的璀璨,他似是花了一些时间才听明白夏侯南山问的问题,最后一笑生花。
“她是凌月阁的少阁。”
是……不会一起离开的意思。
他明白了,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么善良,明明自己在痛苦中煎熬的欲要死去,去却还是不忍心叫旁人只得这份酸楚。只一味的笑着,兀自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