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一旁的白云不解的看去,只见自家夫君面上满是不可掩藏的纠结与痛苦。
那边正在给他们斟酒的寻常却笑了,嘴角扬起,女儿家的温婉尽数显露,许是她常年都毫无生气,众人都快忘了她其实是很有风韵的女子。
“王爷是说,东篱本不用死这件事?”她终究还是笑了,一点释怀的释然便点亮了她的眉目,叫人为之动容。
白云也呆住。
她将酒水推到二人面前,露出柔然的姿态,轻巧颔首:“是,我知道。”
似是陷入回忆一般,她的目光在黯然之中晶莹着,缓缓沉沦下去:
“十二年前,便知了。东篱死讯传来,我便无了生意,记得那日悬梁欲死,还是常阳侯带着绿绮小侯爷闯进家里救了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会再死一次,你们无需担心。”
夏侯南山看去:“当真不用担心?”
她眼中的绝望与空洞还是重新恢复,再也无法被抹平被替代,幸福和欢乐随着那人的离开彻底消失。
寻常说:“那日常阳侯便告诉了我真相,他叫我等。好好的活着等到真相大白,我没有等到真相……又等来了常阳侯的死讯,小侯爷离京后,曾经给我寄了一封信,他和他爹一样,他也叫等。”她叹:“如今小侯爷回来了,他说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叫我不用再等。”
“我等了三次,一次等东篱归来,一次等常阳侯揭露真相,一次等绿绮侯昭然过往。等了十二年。如今……真的等来了,倒是没有什么实感。”
“何意?”夏侯南山问:“实感?”
“便是王爷莫要担心的意思。”
小郡主凑上前问:“那你会开始新的生活吗?既然不用再等了,那……看看身边人也不错。”
寻常并非愚笨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小郡主这一番话说的是何人,只能无奈的笑出声:“王妃说的可是陈冉?”
“嗯。”她犹豫的点头:“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是,他这些年来也表明了不少次,也说过不少次。”
“那你呢?”她眨巴着双眸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待他的呢?”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跟着东篱走南闯北,杀敌守国。我视他为弟,又怎么会有男女之情,再说……”她低下头:“那个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愧疚才留在我身边,如今真相揭露,他……也该释怀才对。”
“释怀?”
“嗯。”她低眉浅笑:“他一直都觉得东篱的死,是因为自己。若是他当时在战场上保护好东篱,东篱便不会死,他是这么想的。”
“不是的。”白云站起身,眸子里面漾得是真诚与不可辩驳的确定:“他是喜欢你的,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离你那样远,才不敢对你有任何僭越的想法。”
寻常盯着她,眼眸毫无变化,依旧是温和的光色静静流淌。
天边有孤鸟飞来,不知在叫嚣着什么,也不知在喧闹些什么,她看着那样明媚的阳光,蔚蓝无边无际的天色,歪头莫名的懵懂起来:“我这个人比较死心眼,爱一个人就爱一辈子,别人再好,也不行。”
夏侯南山握住面前斜落下的阳光,笑问:“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一切如旧。”她说:“这次,我等的是岁月流逝。”
第17章 第十七章,香囊
长阳城中多的是手艺店铺,店铺摊点之间多的是各种喧嚣的争夺心机。
夏侯南山领着白云往北街尽头行去,尽头有香囊的清香味,正在绣香囊的女子指尖也卷裹着浓浓着香气。
二人并未靠近,白云献宝一样的指着那边娴静的女子,眉眼弯弯道:“就是她,余亦叫我过来看的女子就是她。”
“她?”小王爷抱臂颇为困惑,双眉一皱:“她又怎么了?”
“不是她怎么了。”白云眸似弯月欢畅一笑:“就是她身上有故事,咱们可以去挖,上一次做媒失败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眼看着小丫头抬脚就要往街头去,他伸手一搂将人圈回怀中。免不得开口,这一开口便是无奈的宠意:“等会儿,你怎么知道人家要做媒啊,就凭余亦一句话,你就这么肯定了?”语调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柔:“你不再多打听,打听?这样鲁莽的上前,人家还以为你是流氓呢。”
“流氓?”她发问:“什么是流氓?好话吗?”
“坏话。”他推着女子的脑袋,推完又心疼,伸手去揉她的额角:“你要做媒也不能太着急,先找人打听一下她的事情。”
“找谁啊。”
小王爷叹然:“我来想办法。明日之前肯定给你一个答复。”
“好吧,那我等。”她便立刻无了烦恼,拉着小王爷的手笑问:“既然不做媒,那现在咱们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小王爷半犹豫了一会儿,盯着不远处的花舞楼看了几眼:“去看你成功做成的媒。”
“成功?”她鼓起双颊满是委屈:“哪里就成功了?寻常那件事不是失败了吗?”
“谁和你说是寻常那件事了?”他拉着娇妻的手,大摇大摆,潇潇洒洒的往将军府走去。
半道上,白云瞧见了站在于清江身边的夏侯月婵,那二人与羽林营的巡队站在一处正在处理长阳城之中的琐事,她激动的拉着夏侯南山去看,本以为夏侯南山多少会高兴一些,岂料到他瞧见于清江的那一瞬间,便整个人紧绷起来,似是很不满一般。
“夫君,你怎么了?”
他咬牙道:“没什么。”然后拉着白云急急的往羽林营的方向行去。
夏侯月婵回身见他们还未开口说话,就被自家皇兄说教了:“月婵,你贵为公主在街头与男子拉拉扯扯,这不成体统。还不快把手松开。”
站在夏侯南山身边的白云这次啊瞧见夏侯月婵与于清江牵在一处的手,还是十指紧扣。
她突然想起一个词,还是那日百里花影告诉她的。
护妹心切。
夏侯月婵红着脸松开那脖颈都羞红的于清江,娇嗔的对着夏侯南山抱怨唤道:“二皇兄。你怎么说话呢。”
夏侯南山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于清江,这段时日都在忙,没有空去理会月婵思慕君子这件事,如今一见……倒是不差,不过……
“卑职见过王爷。”他施礼无常,毕恭毕敬,不卑不亢。
“起来吧。”夏侯南山又多盯着看了两三眼,觉得自己还是莫要多话,只对那边的夏侯月婵道:“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别什么事都做。”
性子本就受不得旁人叮嘱的夏侯月婵立刻不满的抬眸:“皇兄!我这么就没有数了。”
白云见场面不对,立刻上前拉住自己夫君的双手:“夫君,夫君,咱们该走了。”
夺妹的不满在心中漾开,也是无可奈何。
带着几分不欢而散的意味。
“夫君?”小白云有些小心的探出脑袋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他垂下头:“只是自己从小珍视的妹妹突然要被旁人带走了,总归有些不满吧。”
“可是那个于清江对月婵很好啊。这还不够吗?”
他伸手去搂她,温然优雅:“是啊,很好。”他低头笑:“要是没有那么好,该有多好。”
“嗯?”
他说:“父皇去世的时候月婵的年岁并不大。而且……常阳叔父和婶婶死后,父王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莫要说对月婵的关心了,就连对国事都力不从心,皇兄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处理国事。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和月婵相依为命而过。”
那时候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历经战事又需修养,夏侯南斗身为太子小小年纪便要担起半壁江山,不见月明,不见晴空的日日夜夜,月婵与他一起都在一起,他们站在众人的背后,沉默的看待离别,无言的承担孤寂。
那时候月婵和他紧紧的牵着双手,丝毫都不敢松开,深怕松开了,彼此就迷失在岁月之中。
再后来,他年岁也大了起来,朝局波橘云诡暮家与刘家在江湖上也有势力。
他身为皇家子弟不得不担起江湖与朝堂的联系。
十五岁那年,他孤身一人前往青云羡,后又转道去往行舟门,去看那多年未见的乐正余亦。
行出城门,身后传来马匹的声音,是月婵追来了,她闹着要一起去。他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