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可有过知己?”她笑问。
夏侯月婵摇头:“未曾。”
“那……公主不能理解下官与余亦的感情也是当然……”
“本公主确实不理解。”她挑眉:“余亦很少会对旁人有这般亲近的时候,就连小时候都不曾有过,他待你与旁人不同,你可明白?”
“公主不妨直说。”
“不光有美貌,还有聪明的脑子,嗯,余亦为何喜欢你本公主算是了然。”她随手折下一朵半开的牡丹,将那牡丹放入随身的锦囊中:“其实,是皇兄担心余亦,他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帮着他让余亦留在长阳城。”
“下官若是能留下他,想必今日也不会见到公主了。”
“这么说来……余亦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他从未听过下官的话,他本就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百里花影望着那半开的牡丹,笑问:“公主折这半开的花做什么?”
“养在香囊中,余香不减。花朵干枯也别有一番韵味。”夏侯月婵叹然:“看来本公主今日是白跑了一趟。”
百里花影低下头,浅笑道:“一会儿凌月阁会与羽林营的左少将一同前去暮横家中搜查,公主若是无事的话,可要一同前去?”
女子面上的笑意是五月晚春一抹艳色:“余亦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公主可去?”
“自然要去。”本就是极其明艳之人,如此一笑更添了几分嫣然。
再见余亦是在凌月阁门外,那时暮横已经被捕,家中闲置的马车车轮内部发现了血迹,后巷被惹掉的衣裳上也有血迹,从暮横屋中寻出的防身匕首也与刘衡心口的刀伤吻合。
牢狱之中,满是老鼠咿呀吱吱之声,还多有蚊虫飞舞,一片阴毒之气,混合着难闻莫名的气味,腐烂在的青苔在稻草上衍生,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空气。
某个牢房前,他们二人停下了脚步。
小侯爷提着一壶清酒而来,却没有要给那人的意思。
“暮大人如今成了阶下囚,可明白那些为了最好结局所牺牲的无辜人的心了吗?”他浅笑:“您如今也成了暮家和刘家现状的最好结局,当然,可以宽慰你的是,刘衡也是如此结局。”
“侯爷今日前来便是来冷嘲热讽的吗?”
“当然了。”他笑意绵绵:“不然本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过来这阴诡之地看你最后一面吗?”
“侯爷不想要知道我为何要杀刘衡吗?”
乐正余亦嘴角扬起若明月清澈的笑意:“三年前云溪苑死了一个舞姬,心口中刀。那个案子是刘衡与你一起审理,最后定案是云溪苑的老鸨妒忌舞姬美貌,将其杀害。你们二人判了老鸨腰斩,这是个冤案。事实上那个舞姬是你杀的。刘衡深知刘家人情薄,帮了你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会杀了刘衡,因为……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固的。”
暮横从容冷笑:“侯爷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晰,果然和当年的常阳侯一般,叫我们这些人为之胆寒啊。”
“你若是当真胆寒,便不会做出那些多事情来了。凌月阁的黄钟大人已经开始审理三年前的旧案,你有两项杀人的罪名在身上,谁都救不了你。”
“侯爷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之所以帮他并不是因为当年的恩情,其实当年那个舞姬,是刘衡与我一起玩死的。刺在心口上的一刀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暮横仰头笑道:“暮家与刘家虽然不和,可我与刘衡却是意趣相投。我们相交都是为了给彼此留一条后路,刘家无情?暮家又何曾有情过?暮太师与平阳将军都是心狠手辣,阴毒无仁之辈,我们不过是他们手中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利用价值。我会帮刘衡,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我杀了他也是因为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把他扔进护城河中也是因为他已经是一颗废弃的棋子,废弃的东西就应当扔掉。”
“利用价值……”百里花影蹙眉,转身去看那方的乐正余亦,只见那人嘴角温和清爽的笑意不改,薄唇似凛冽的剑招,吐息之间招招带着阴狠:“他失去的利用的那一瞬间,便是他将秘密告诉你的那一瞬间。”
终于,暮横面上的从容破灭,仅剩下苍白与惊愕:“你连这个都知道?”
“本侯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轻巧的挑眉:“只是你们两家表现的太过明显,今日这家去偷拿手镯,明日这家去偷拿玉扣,扳指。当真不是本侯想要知道,只是你们行事这么张扬,不知道也很难啊。”
“你既然知道!”那人猛地冲到牢笼前,乐正余亦下意识的将百里花影拉到身后,紧紧的护住,他护着她的背影那样坚强,那样的可靠,全然不似一个二十幼幼的男子。
暮横吼道:“你们知道为何不……!!”
“为何不阻拦?”小侯爷笑的更加轻佻,残忍:“阻拦做什么?你们两家相争,皇家只管渔翁得利。本侯此次回长阳城的目的,便是将十年前我爹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你以为,你们还能接着活在最好的结局里面吗?”
“最好的结局?”他冷笑,言语瞬间又转化成阴毒的语调:“我们活在最好的结局之中又有什么错?”他双目圆睁,眼眶血丝汇聚而生似要落下的血泪,声嘶力竭的讽刺道:“你呢?!乐正余亦你不也活在谎言之中吗?你以为你穿着常阳侯的衣裳,学着常阳侯的神态,你就是他了吗?!你以为你能成为他吗?你不是他。再怎么学,再怎么装,你都不是他。”他喘着粗气叫嚣着:“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最好的结局说穿了也就是谎言,我们都是活在谎言之中的人,呵,有什么区别?咱们没有区别!乐正余亦,我们没有区别。”
小侯爷待他吼完,身后的百里花影牢牢的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死死的攥住。他的心平静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如今你被关在这里,我站在外面,这就是区别。”男子不紧不慢露出一个多情魅意的笑意,与昔年名冠天下的常阳侯一模一样的笑意:“我不是我爹,这一点我明白。只是……”他讪笑起来,似是听了笑话一般嘲弄:“你们看到我的时候,不是都想起我爹了吗?这长阳城有人做了亏心事,所以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这世上还有一个常阳侯。”
“本侯要你们这些人时时刻刻都忆着常阳侯三个字,要你们时时刻刻都寝食难安。畏惧着明日升起的太阳,战战兢兢的害怕今日会有什么真相被揭露出来。”他残忍道:“这才是我的目的。”
所有人都要记着。
牵着百里花影的手,他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离开了牢狱之地。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闺中密友
“他这么说?”夏侯月婵从廊架下木栏上跳起来:“余亦他是因为这样才装成常阳叔父的模样活着的吗?”女子因焦灼平添了几分艳色,她抿唇跺脚,转身就要往凌月阁外冲去,百里花影连连拦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去告诉皇兄啊。”她义正言辞道:“余亦的事情自然是要靠皇兄来解决。”
“怎么解决?”百里花影拉着月婵的手臂将人拉回身边坐下,苦口婆心劝解道:“殿下可饶了我吧,若是余亦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些指不准又要怎么和我生气,你就算要说也不能这么着急啊,再说了,这件事就算是告诉陛下,又能有什么用。”
夏侯月婵一怔,随意哭丧着脸道:“那……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眼看着余亦将刘家暮家的人一一拉下马,可能几个月之后他就完成使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了他。”夏侯月婵嘟嘴,愤愤的挽过自己额前的碎发,斜睨过去:“你舍得他走吗?”
“舍不得。”百里花影老实回答,最后又觉得为难:“可是……咱们也做不了什么,这是心病。除非常阳侯和青鸾郡主活过来,否则这就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说道此处,百里花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殿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说啊。”夏侯月婵睁大双眸:“是不是余亦还同你说过什么?”
百里花影心中,脑海中,满满都是男子的音容笑貌,似是困惑,她蹙起眉宇,语调若叹息无奈:“我总觉得余亦还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