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跪坐的,也有盘坐的。
倒没人坐得歪模怪样。
只有二爷微微向边上倾斜着,一脸惬意随性的模样,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白谨瞧着这古香古色的小矮桌子,先是拘谨地跪坐,想着古代宫廷礼仪那种,她觉得很好,做得有模有样,连二爷都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没坚持多久,腿麻了,她只得趁人不察,抽腿盘坐下。
全场的人都在关注着她,自然发现她的小举动,坐她隔壁桌的二爷虽视线投放在宾客身上,其实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亦是一清二楚,他没说话,也没人敢置喙多嘴。
二爷说话很缓慢,是那种不温不火慢条斯理语速,十万火急到了他这儿都是温温吞吞的,讲几句话就得花几分钟。但他的声音温润中带着锋利,天生一副居高位者的模样,又叫人不觉地恭敬起来。
谈话间,穿着同款旗袍的姑娘们分成两排,端着托盘就鱼贯上来了,小步子轻盈,走路无风无声,就像两道特别的风景,很吸引人的目光。
这些来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轻过了不少大场面,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大事情,更有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人生的蹉跎走到如今这一步,可见这里头的都是人物。
然而,这种排场却不见得都能见识过。
至少白谨没有。
她转头看右边的二爷,二爷长得非常好看,这种好看不像叶溪那种俊美得让人一目心动过目难忘。而是,像是带着某种言说不清的……邪魅?是了,就是那种感觉,让人总忍不住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却又恐惧着什么,不敢抬眼。
有这种感觉的人比比皆是,不仅白谨一个,相较的,她这种感觉还是最轻的。
连叶溪那样傲然的人都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敬畏,可见此人的了得。
“怎么了?”下方两测的人相谈,二爷这才将视线移了回来,向身在左边的白谨看了过去,问得很是温和。
白谨有很多话想问,可这场合显然不对,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就挤出几个字,“……这宫廷御膳,还挺好吃的。”
二爷浅浅一笑,目光宠爱,“那便多吃些。”
这人涵养很高,他这样讲话很有点翩翩如玉公子的味道,静美而温润……只要他敛去那一身叫人敬畏的气场的话。
“嗯。”白谨愣愣地点头,“二爷也多吃些。”她一直留意到,这人筷子只动了两下,大多时候都和下边两排人谈话,但多数都是别人在说,他只是在听,样子认真,偶尔点头应着,让说话的人知晓,他听进去了。
这些场面人说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反正,她不行商不做官宦,由着他们说去,一律跟自己没关系。
二爷却忽然纠正她,“叫二叔。”
“……”不叫。
反正白谨叫不出口,而且她还没认同这认亲呢,此时只是表面应承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这儿不是自己的地盘,她这不是认怂,只是识时务!
她这样宽服自己的。
这时,电话响了。
在偌大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刺耳。
声音不高的众人正说着话,被这一响铃给惊得纷纷投向了声音来源,面色各异,更多是诧异与……不可察觉的鄙夷。
听到铃声,白谨筷子一顿,她取出小手包里的手机,还未接听,按了静音键的同时,她抬首,而众人已然恢复了那相淡甚欢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人留意到自己。
微微张了张嘴,她没说话,转头向身边的二爷,“我去接个电话。”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了。
“嗯,去吧。”二爷倒没太在意,朝她笑得很宽容,也很纵容,然后视线转向其他宾客,那些来不急收起来的神情,都被他给记着了。
白谨往上座的左边走去,方才就留意到了,那边似有出口。且还有屏风阻挡,她不太喜欢有些人的视线。
走出屏风完全没了那些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之后,她才点开了电话,是叶溪的来电。
“老婆吃饭了吗?”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惯的关怀备至,声音原本就好听,这会儿听得人心中微颤,只想着人在身边,可以投怀送抱一解心中苦闷。
“阿溪。”她轻唤了一声,顿了顿,想到对方显然是知道自己在哪儿的,可对方没有问,她便不主动说些什么,“在吃呢。”
“你吃了吗?”她关怀地反问了一句,“今天喝茶了还是喝咖啡了?”
那头的人轻笑,“听老婆的话,今天一天都喝白开水。”自从知道媳妇儿不喜欢自己整天的一天到晚都喝咖啡提神之后,叶溪渐渐的就远离了咖啡或浓茶,越喝越淡,最近喝起那白开水也不觉得有多寡淡难入口了。
“这么乖?”白谨也笑了,“是要讨赏?”
那边话中带着笑意,“是啊,老婆回来赏点什么呗。”
叶溪说着话,手中把玩着他那指昂贵的钢笔,左边桌面放着另一台手机,上头显示着一个GPS地点。
‘翰林院’。
听着那暧-昧的语气,白谨微微一愣,耳朵微微地红了,却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好啊,我会带礼物回去的。”
耳边再次传来低沉的笑声,像把古琴,声声在耳朵里流淌,叫人心跳加速,心神荡漾。
“好,我等着老婆的礼物。”闲话也不多说,“快回去把饭吃了吧,别让人久等了。”
眨了眨眼,“好,那你记得要吃饭,明天见。”白谨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在收起电话时微微一愣,脑海里响起对方那句话,眼光流动,嘴角向上扬了扬。
回到座位,二爷侧微侧身向她,抬眼看着她坐下,这才问了一句,“姓叶那小子的电话?”口气依旧如常,没听出来语气中有何不同。
白谨看他,然后点头,“我们快要结婚了。”她说,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说这个,却还是说了。
二爷点点头,“我知道。”
她诧异,可话到嘴边,到底什么也没有问。
看她这模样,二爷只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二爷今日心情是真的不错。
至少,那些想讨好的人,是讨着好了;想拉关系的人,也拉到了;想得到救助的人,自然也得到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一宴结束,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白谨不由得感慨,这些人真能浪费时间,她若用这三个小时,都不知能玩几把吃鸡游戏了。
方才无资格走一院的人,此时得了准许,跟着二爷从一院出去,到了门外,白谨没看到自家司机,正有些疑惑,二爷便向她开口,“我让你的司机先回去了。”
连助理也先回去了。
闻言,白谨微微地蹙眉,对此事她虽然没意见,但是,却又疑惑,叶家的司机,怎么听别人的吩咐了?
二爷没有多作解释,只道,“我送你回去。”
说着话,那加长版的车已经停在了面前,身后跟着一串送行的人,纷纷来跟她道别,这些人,可都给她送了礼的。
那些礼,被放置那回长版的车上了,众人所见,面上似乎都高兴她能收入这些礼物。
跟人道别,白谨跟着二爷上车。
车上有座位,有桌子,当然也有冰箱,往后一点,还有个小小的酒柜,上头的架子里摆了几瓶酒。
白谨坐在靠窗最边沿,一副霸占着外头随时可以破窗而出的姿态,很有自我防范意识,对此,二爷仿佛未有发现,浅浅地笑着。
“明天几点的飞机?”他翘着腿,腿非常的长,双手交叠,身子微微向边座椅靠着,依旧是那放松而惬意的姿态,字字温润,倒让人听出了几分挂念与关怀。
“中午的飞机,不赶。”白谨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饮料,然后抬起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二爷转首,迎着她光明正大的视线,又轻轻一笑,十分的温润,那在外人面前的气势也稍稍的收敛了些。
一身的稳重气质,少了几分严肃,看着真的很温和。
但白谨清楚,这只是表象的,这个男人,不是个温和的性子。
“小谨是有话要问?”声音也温温的,不似叶溪那种带着攻击性的音色,如若闭眼不看,光听声音,是一道很能安抚人心的音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