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猝不及防的,那个男人命令道,“开始。”
摄像机“滴”的一下打开,华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茫然片刻才急忙跑过去,左脚还被右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那场面狼狈得连副导演都不忍心看了。匆匆将人背起,结果这回更惨,半空中将人掉了下去。
“啊——”老伯惨叫一声,整个人弯成一只虾子模样:“我的手断了……”
华彩吓坏了,试着去碰他,老人叫得更大声了。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无措地对旁边问:“怎、怎么办……”
白一山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骨折了能怎么办?”他凉凉得说。指指前面,“去医院呗。”
对,去医院。华彩强迫自己冷静,她抹了把脸,反身半跪在地,右手使力,将老伯一鼓作气扛到自己身上,然后不要命得朝前冲,中间连警帽掉了都顾不上捡,发丝被风吹散。
就这么跑出老远了,后面才响起激动的声音:“OK!good!非常好!”
华彩停住脚步,怔怔地回过头,就看副导演笑着对她竖大拇指。
原来,刚才那手断了也是在假的?!华彩一口气堵在胸口,瞪向白一山。
一松下劲儿来,她才感觉腰生疼生疼的,应该是用力过猛扭到了,华彩磨着牙,一拐一拐走回去,眼中冒火,可真到了白一山跟前,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摄像,灯光,演员,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用眼角朝这边瞟。在众人的打量下,华彩那点因一时不忿得来的勇气,一下又没了。
算了,人家是大总监,她不过是个串场的,就算他耍她了,又能怎么样?华彩重重地吐了口气,转身就想走,白一山却在此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在她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记住,作为一个演员,你就是你要表现的角色。”他抬起手,缓缓将华彩的纸条从中间撕开,手微微一松,轻风吹来,纸条被打着滚卷起,飘落在地。然后,他长腿一迈,便与她擦肩而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华彩呆了一下,是在……教她吗?
无数道嫉妒的视线如透射光一般扫过来,华彩略有不自在地垂下眼,过了一会儿,却又偷偷掀起眼皮,朝白一山离去的方向看去。
第3章
到了十二点,副导演一声令下,叫大家休息,众人一个接一个从她身边走过,都结群搭伴的,没一个人招呼她,华彩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哪里。
她在这儿只认识郝庭寒一个,可对郝庭寒多少还有些别扭,不愿去找他。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女孩笑着过来问:“你就一个人吗?”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那跟我们一起吧,去屋里等发午餐啊。”
华彩不禁松了口气,感激地笑笑,跟着她们走了。
“你们看到邵总监了吗?好帅喔。”坐下后,其中一个女孩率先发起话题,一脸夸张地说道,“我觉得他应该去当演员!”
“你以为他不是吗?”另一个女孩接话道,马上吸引了大家的兴趣。
“你知道?哎呀,快说快说!”
那个女孩朝左右看看,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你们还记得六年前那部电影吗?叫《一家之主》的,里面的海归少爷就是他啦。”
“不会吧——”一片齐齐的惊呼声响起。
《一家之主》是国内首部反映中小资产阶级生活的影片,意义深远。里面的男主角是个四十五岁的商人,他经历了发迹,抛弃糟糠之妻,被情人欺骗,最后浪子回头回到原配身边的过程,本来应该是绝对的男一号,可没想到片子播出后,风头全被饰演自己儿子的白一山抢光了。
白一山扮演的是这家的少爷,作为一个海外留学生,他并未沾染当时国内某些腐化的气息。
当自己的父亲被情人欺骗,一病不起,公司岌岌可危时,他毅然决然挑起大梁,拯救了公司,又原谅父亲,大义形象获得一致好评,就连好莱坞都对他伸出了橄榄枝。
可白一山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在屏幕上出现过,而与相反的是,上海多了家叫ATS的影视公司……
众人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华彩不了解这些,也随大流跟着听,却不料那女孩忽然将话头转向她。
“华彩,你说邵总监当时为什么退出演艺圈?”
“啊?”她愣住了,“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那女孩切了一声,凑到华彩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胳膊,笑得极为甜美,“对我们保密是不是?你俩肯定认识,不然总监早上怎么对你这么照顾?”其他几个女生也跟着起哄,非叫华彩回答。
华彩被她们闹得无奈,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早上那个白一山的确刻意在给她机会,她也感觉得出来,但要问原因,她也不清楚啊。
几个女孩见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兴致明显不高了,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后,都起身说要走。
华彩张张嘴,看着她们迅速离去的背影和骤然空荡下来的屋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们说要跟她吃午饭,其实就是想探听白一山的事情吗?她叹了口气,低下头。
“华彩,你的盒饭。”门口蓦地响起了郝庭寒的声音。华彩惊喜地抬起脸,想奔过去,又克制地停下了。
郝庭寒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主动走过去,将盒饭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啊华彩,我那会儿不该骂你的,但VIVIN的姐姐是公司的高层,也是股东之一,我不能得罪她,你明白吗?”
“没关系的,是我太鲁莽了。”华彩赶紧道。她明白郝庭寒有多想出人投地,也明白这几年他的自尊心有多强,更懂得他低头的不易,所以能很轻易地原谅,之后甚至还替他担心起来,“可你在那个邵总面前还为我说话了,VIVIN会不会……”
“不要紧。”郝庭寒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又笑着道,“现在是邵先生要你留下,VV怪不到我。”
“噢,”华彩放下心来,完全没意识到郝庭寒的称呼不对劲。
郝庭寒转身佯作倒水,仿佛不经意一般问:“对了,我在门口听到你和她们说话,你……真不认识邵先生啊?”
“真的啊。”
“那你想想,这两天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华彩偏头想了一会儿了,很肯定地答道:“没有。”
郝庭寒审视地望着她,那样子好像在怀疑她说谎一样,华彩有点不舒服,不过问心无愧,干脆任他看。
“那没事了,你在这儿歇着吧,下午加油啊。”郝庭寒又仔细看了看她,见问不出什么,就想走了。
华彩忍不住跟着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等一下……”
“还有事?”郝庭寒微微蹙眉。
华彩到嘴的话梗了下,鼓鼓勇气才开口道,“你能在这儿陪我吃吗?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但我朋友还等着呢。”郝庭寒顿了顿,或许是看她脸上的失落太明显,又勉为其难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好啊。”华彩欢喜地答应道,迅速收拾起自己的盒饭。
郝庭寒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愣了愣,片刻过后,脸上也略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等到了花园,郝庭寒的朋友见到华彩,不禁八卦调侃道,“郝庭寒这谁啊?你女朋友吗?挺漂亮的。”
华彩的后背一僵,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的难堪了,不料郝庭寒的头稍微往旁边侧了下,然后竟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大大方方请她坐下。
“噢——果然是弟妹啊?”一片起哄声。
华彩心跳极快,脸都红了,拿捏着坐下。而与他们这桌的吵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桌以VIVIN为首的几个女演员,却极为安静。
片刻之后,VIVIN冷冷撂下一句:“吵死了。”然后起身便走了。
华彩不知哪里又惹到她了,注视了几秒也就罢了。
一群人开始吃饭,华彩打开盒子才发现,郝庭寒领来的只有菜。郝庭寒难得体贴的说要再帮她去拿,华彩忙说自己去就行了。
餐车离得不远,华彩领了盒饭往回走,想到郝庭寒没否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话,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冷不防跑过来,狠狠地顶了下她的胳膊,华彩手一个不稳,盒饭啪地摔到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那人恶人先告状喊道,“哎呀!你长没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