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推卸借口,尚白只道一句:“明白了。”
声音很轻,却给人一种没有来的可靠。
尚白:「抱歉,临时收到通知,最近可能都要加班 」
沈星捷:「那算了,随缘吧,我睡了」
尚白最后给他发了一句「晚安」,但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他放下手机,拿起一包香烟走到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凶抽。
从这个角度眺望,可以清晰地看见大半个里约的夜景,黑沉沉的夜色将这座城市深深笼罩,这里的生活才正式拉开序幕,此时此刻,有人在夜店五光十色的镭射灯下纵情狂欢,醉生梦死,也有人在贫民窟某条不知名的巷道枪战中命丧黄泉,这是一座热情洋溢与犯罪暴力相结合的城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有他们一套生存法则。
游览项目近年在罗西尼亚贫民窟发展得相当迅速,但即便如此,贫民窟依然是个特殊之地,前往那里仍需要找当地向导陪同。
沈星捷和潘洋对这种地方没多大兴趣,跟着游客队伍瞎晃荡,就宣原一本正经地在听向导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本地英语做着解说。
贫民窟观光结束后沈星捷另有行程安排,和两哥们分道扬镳。
他下午约了当地马房的一位马主聚旧,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赶往赴约地点之后却被对方告知临时有事不得不取消见面。
就这么被放了鸽子,怪郁闷的,眼看临近日落黄昏了,肚子饿得不行,还是先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
沈星捷就是个认路白痴,开着手机导航也能找错路子,走着走着就在街区迷了方向,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查看,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坐在一辆黑色越野车的驾驶座里头,与他定眼相望。
尚白没有下车,从边上拿起手机给沈星捷打去电话。
上两次碰面或许只是巧合,第三次还是巧合可就很难使人信服了,沈星捷接通电话开口第一句就问:“你跟踪我?”
尚白不置可否,只笑笑,道:“里约是我的地头。”
转而又问他:“吃晚饭了没?不介意的话,到我家来吃顿便饭?”
没有立马回答,沈星捷有所迟疑,便听见那人笑了一声:“还是说怕我把你给吃了不成?”
脸还是原来那张帅脸,说起话来却比以前更他妈撩人。
第61章
来过巴西几回,沈星捷这是头一次逛当地的菜市场,那些摊位的老板们几乎都认识尚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一会儿给他折扣优惠,一会儿还买大送小,这家伙人缘还挺好。
对于沈星捷这个生面孔,大家都颇好奇,卖海鲜的店老板说话直来直去没个拘束,上来就笑哈哈地询问尚白:“这位帅哥谁呀?是你男朋友?”
沈星捷立马抢在尚白开口之前回答:“普通朋友。”
尚白只是微微耸一下肩,偏过头去望他一眼,“你的葡萄牙语从哪儿学来的?”
“自学。”沈星捷言简意赅回答完毕,转了个话题:“不说这几天要加班来着?怎么还有空逛菜市场,还请我到你家吃饭。”
“明天才正式加班。”
为什么要加班?做的什么工作?平时都这么忙么?
想问的事情有很多,最后还是作罢。
对独居的人来说,尚白的住所相当宽敞,屋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用品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一眼看去格外简约。
“客厅的冰箱里有饮料,你可以自己拿来喝,电视遥控器在茶几上。”尚白让沈星捷自便,然后提着从市场买回来的大袋小袋走进厨房着手准备晚饭。
一个人在客厅里呆着无聊,沈星捷这儿看看,那里瞄瞄,忽然注意到客厅的角落玻璃缸里养的那只乌龟,说不出是什么品种,但个头可不小,他蹲下 身子,打趣地观察了阵子,发现那龟壳上有一道道用利器弄出的划痕,好像是个什么图案,但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暗自猜测会不会是尚白那家伙手贱给刻上去的,但没证没据,无法自责人家缺德。
玻璃缸旁边放着好几个罐子,都是从水族店买回的龟饲料,沈星捷打开一罐面包虫干,随意捏上几条面包虫丢进玻璃缸中,想给乌龟投喂,那乌龟怕生,看见他就使命把头缩回壳里,有点没劲儿,沈星捷决定不再去打扰它,回到沙发上自个玩手机。
信手点开某匿名论坛的「初恋无限」版块,学着网友平时的提问方式,也发了个新帖子:「和分手十一年的初恋男友重逢,对方想要“箍煲”,我该如何表态?本人gay,已出柜」
这种集合了各种八卦元素的吸睛标题立马吸引了一波网友前来围观。吃瓜自然得从源头追溯起,等到沈星捷花了个把小时将从高中至今的前因后果铺垫开,厨房那头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打到一半的段落被迫中断,暂时收起了手机。
沈星捷从没设想过尚白会做饭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当看见他为自己张罗了满满一桌丰盛饭菜,愣是感觉有点意外。
黑豆烩饭,椰汁海鲜煲,黄油花生虾糊,奶酪炸鸡肉团......全是地道的巴西菜色,光是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就令人挠心抓肺,沈星捷一下午没吃东西,可算饿坏了,可当他坐在餐桌前真正开吃的时候,却是另一个模样。
没有狼吞虎咽,每一样菜他都只取定量,吃完就算,从不添加。
尚白以为他吃不惯当地菜,问:“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骑师平时要控制饮食,不能摄入过多热量的食物,到时要长膘了再减下来的话会很麻烦。”
自从当上骑师以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敞开肚皮胡吃海喝过了,比赛的马匹对于负重向来有严格的要求,骑师的体重一旦超标便只能强行退赛,为此,他必须常年节食。对于打小就爱吃东西的沈星捷而言,无疑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初在赛马学校的那几年,他几乎没有一天是能填饱肚子的,有时候半夜实在饿得睡不着,还跟寝室的同学偷偷溜去马房里偷马儿的胡萝卜来吃,为此没少挨过老师的训骂,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尚白静默,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坐在对面桌的沈星捷。确实,那晚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他的身材相当瘦削,可并不单薄,力气还大的吓人,瞧他前几天揍在自己脸上的那几拳,他那张脸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消痛,淤青也还在,狠是真的狠。
精心准备了一堆饭菜,到最后也只被吃掉一半,尚白估计自己明天回家得吃剩菜了。
收拾好餐具离开厨房的时候,坐在客厅的沈星捷已经干掉了他一整瓶威士忌,尚白稍稍一怔,起初还担心他醉得不省人事,走近身边才发现人清醒得很。
仿佛知道尚白在想些什么,沈星捷冲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眸半弯,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现在没以前那么不经喝了,要放倒我少说十杯40度Tequi起步。”
下唇不经意地轻轻一咬,令尚白那颗即将迈入而立之年的心跳了又跳。
客厅里的电视此刻正播放着本土某部青春偶像剧,谁也没在看,开着兴许只是为了调和一下气氛,免得冷场。
既然来了,总不该只是纯粹的吃顿饭,尚白先开的口:“你是不是有很多东西想要问我?”
沈星捷讪笑着摇头,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口吻:“尚白,你以为你自己走了一年半载呀?你觉得给你一个晚上,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说楚吗?”
“如果你想的话,无论花费多长时间我也愿意说给你听。”
“有机会吧,今天太累了我得回去睡觉。”沈星捷说完,利索地从沙发上站起,准备朝门口方向走去,马上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多谢招待。”
手腕处突然一紧,低头一看,旁边的人却拉着自己不肯松开。
“小捷......”
过去十一年中,有许多人这么喊过他,没有一次像此时此刻这样,他完全听不见楼下节日游行的欢呼声,听不见电视里男女主角激烈的吵架声,也听不见自己手机的来电铃声,只听得见那个人对他的一声轻轻呼唤,久违的呼唤。
“之前我在信息里问你的那个问题,不是非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当初什么也没说就一走了之的确是我的错,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你怎么怨我恨我我都无话可说——“